佘孺轻抚了一下温润的玉佩,便将之还给了成文旖,说道:“若你被攻击,这玉符自会护你,你若想困住攻击你的妖物,以你己身法力催动即可。”
成文旖接过玉佩,低头看去,只见这乳白色的玉石之中,遍布着赤金色光点,如繁星一般点缀其中,光华流转,煞是好看。成文旖再抬眼一看,佘孺虽极力压制住颤抖的手指,但苍白的脸色无法遮掩,显然是将大部分法力灌注玉佩之中,此时已然精疲力尽。
成文旖握紧了掌心里的玉佩,看着佘孺欲言又止,心中一阵酸涩,这人为了给她做一个护身符,便如此尽力,怎么可能对她没有一丝情谊?倘若他已用情至此,究竟又是为何要拒她于千里之外?
若是寻常的护身符,佘孺也不必花费那么多的力气,只是这是他最后给成文旖的东西,他只希望尽自己的力做到最好的,这羊脂白玉能承受多少法力,佘孺便注入多少。这白玉中封存的力量越大,对成文旖的保护作用就越大,能够使用的次数也就越多,佘孺虽不能与成文旖相伴,但仍是希望她能够平安终老,只是单纯地祝愿,如此而已。
佘孺很快便恢复了平常淡然的模样,将手负于身后,平静地说道:“你,走罢。”
看着佘孺恍若画中人一般的俊美脸庞,成文旖用力握着玉佩,几乎将玉佩嵌进掌心。打从见到佘孺开始,她的视线就总是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的身上,原本只是对强者的崇敬与对佘孺容貌的欣赏,但是,而后与佘孺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强大、他的温柔、他的一举一动,让她的崇敬渐渐化为了憧憬,不禁想要靠近他,想要成为永远与他相伴的那个人。
事到如今,佘孺尚能够悬崖勒马,她却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要她放手,她既是不舍得,也是做不到。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佘孺没有一点消息,成文旖也没有放弃,为了那一丁点不与杜裕衡成婚的机会而奔走,有了这枚玉符,胜利已近在眼前,她如何能让自己功亏一篑!
成文旖逼近佘孺,恶狠狠地说道:“我走不走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跟定你了,你管不着!”语毕,杏眼猛地闭上,踮起脚,迅速却又坚决地在佘孺唇上落下一吻。
佘孺只感觉到唇上一软,轻柔相触着却又带着一点颤抖,不由得晃了晃神。
成文旖亲了佘孺一下,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便泄了大半,脸颊立刻染上了红晕,转身便跑。
佘孺回神之时,成文旖已跑到了门边,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兔子为了预防万一,早已在自己与九尾身上施了术,成文旖根本无法看到他们,自然不会是因为他们而停下。
成文旖回过头,脸颊仍泛着红,表情却是严肃谨慎的,沉声对佘孺说道:“佘孺,你记着,裕衡……他这个人远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要小心。”说完,成文旖也不管佘孺听进去没有,拔腿就跑走了。
成文旖走后,佘孺呆愣了许久,直到听见九尾焦急的声音。
“哥哥,你没事吧?”九尾绕着佘孺转圈,眼里满是担忧。
佘孺还没回答,兔子就说道:“没事没事,就是被人家小姑娘亲了一下,能有什么事。”
虽然兔子说得轻描淡写,九尾还是炸了毛,瞪大眼睛看着佘孺,声音高了几个调,“她亲你了?”九尾虽然从头至尾都关注着大堂里的动静,但毕竟不像兔子一样大胆地用眼看,只用耳朵听当然听不到成文旖亲了佘孺。
兔子努了努它的三瓣唇,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补充道:“那女娃亲的还是这个地方哪。”
九尾闻言,瞪着佘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那个女人果然对哥哥别有用心啊,要他做护身符给她,还对哥哥……
佘孺不知何时又走神去了,眼神变了又变,喜忧参半。
好不容易重新回过神来,佘孺看向兔子,问道:“你不说些什么?”成文旖不知佘孺非人,这兔子可是知道的,看到了这场面,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对佘孺说么?
兔子侧过脑袋看了一眼佘孺,反问道:“你们的路,你们自己走,与老夫何干?”
佘孺抿了抿唇,再次问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总是有看法的吧?”
兔子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说道:“老夫管不着,也不想管。老夫若是掺和进来了,那多没意思?”话音未落,兔子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对于成文旖做的事,说佘孺心里没有欣喜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等成文旖离开,佘孺的心情慢慢冷却下来后,除了欣喜以外的情感占据了佘孺的心神,数不清的疑惑,还有数不清的难槛,此时都横亘在了佘孺面前。
佘孺苦笑一声,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力竭了,缓缓坐下,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连佘孺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而生,只觉得此时心中的压抑仅有依靠叹息才能纾解一两分。
九尾见佘孺很是不适的样子,便乖巧地蹲到了一边,只是时不时还会拿眼角余光偷看两眼佘孺。
沉寂了许久,又是一阵拍门声传来。
佘孺闻声站起,眉目间的疲惫显而易见,但还是拖着脚步走到了大门口。九尾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躲在了隐蔽的角落里,戒备地盯着来访之人。
兔子趴在桌上,把脸往两只前爪间一埋,不耐道:“要不连蚂蚁都不见一只,要不三天两头有人来敲门,真是出了鬼了!”
站在佘孺面前的是一个农户打扮的男人,五大三粗的模样,面上胡子拉碴,身上的麻布衣裳打着大小不一的补丁,卷起的裤腿上还带着泥,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对佘孺说道:“你是前几日为我们村里一户人家驱了鬼的那位公子吧?”
“……是。”佘孺点头。
“我种的庄稼莫名死了大半,公子能否帮我去看看?”男人搓着手,谄笑着看佘孺,“只消看一看就好,不会耗费公子太多时间的。”
佘孺皱眉,且不说他现在站着就觉得吃力了,这男人来的时间也太过巧合,成文旖前脚刚走,他就来了,实在很难让人不心生疑窦,无论这人是否另有打算,佘孺心知贸然前往怕是不好,只得委婉地说道:“我还有要事,过两日吧。”
这男人脸上的笑僵了一僵,往前一步,再次说道:“只需一会儿工夫就好,公子,你就跟我去看看吧。”
佘孺后退一步,欲关上门,摇头说道:“这农事我并不懂,去了也是无用,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农户上前一步,按着门板,面色不善地逼问道:“公子你不去怎知你无能为力?莫非是嫌弃我贫贱,不愿前去?”
佘孺愣了一愣,还是坚决地把门关上了,只淡淡地向那人说了句:“现在确是不方便,抱歉了。”
九尾跟着佘孺回身向屋内走去,隐约还听到那农户在门外大骂着“要不是老子没钱,会来你这狗眼看人低的小白脸这儿受气?早去金陵杜府找那些有本事的人了!人给了你几两银子就了不得了,在这儿装什么大爷……”
九尾愤怒地从喉间发出低吼声,一转身,想要冲到那混账面前狠狠教训他一顿。
“九尾,回屋。”佘孺唤住了九尾。
九尾又是低吼一声,隔着门板,向指着大门叫骂的那人呲着牙,扭过头不情不愿地看着佘孺。
佘孺并未多言,只淡淡地看了九尾一眼,抬腿向大堂走去。
九尾再不甘心,也不愿违抗佘孺的意思,只能当做听不到那人的辱骂声,跟在佘孺身后回了屋里。
佘孺坐在椅上,指间夹了一片枯黄的树叶,翻来覆去地看着,仿佛这叶子是什么精美的物件,抑或是镌刻着令人百读不厌的文字。九尾蹲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佘孺。而兔子仍趴在佘孺身旁的桌上,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沉睡。
门外,那人在叫骂着。粗鄙之人,那嗓门之大,语言之龌龊,无论何人,只要听了心里必定都会极其窝火,可佘孺偏偏能做到置若罔闻。许久过去了,那人依旧中气十足地叉腰大骂着。即便九尾再听佘孺的话,此时也有些被骂出性子了,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佘孺,脑子里却想着怎么才能将这人赶走。
九尾还没想出法子来,就见兔子突然从两只前爪间抬起了脑袋,双目寒光四射,杀气腾腾地发出了一声咆哮,响彻云霄,余音在屋内反复地回荡,震得九尾直接抱住了脑袋,佘孺也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余音尚未散去,门外就没了声响。总算把人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兔子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佘孺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兔子,那声咆哮似狼似虎,却又带着比两者更加危险的气息,绝不是一只兔子能够发出来的,即便是兔妖也不能,何况这声咆哮不像是模仿出来的,更像是出自血脉与本能,这兔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佘孺与九尾,一探究一惊恐地看着兔子,兔子不甚在意地看着他们,闲闲说道:“吓着你们了,不好意思啊。”
闻言,佘孺露出了浅浅一笑,只要这兔子对他们没有加害之心,它的来历又有何妨?何必追根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