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登的声音平直,不带一丝情绪的起伏。
接着,他闲庭信步地走到了书桌前,将随身携带的权杖靠在了嵌着丝绒的桌边,等待着仆人汇报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是来自坎贝尔公国的急报……”
那仆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而沙哑,用谦卑的口吻继续说道。
“冬月政变已经落幕,爱德华·坎贝尔公爵大获全胜。由于列装了新式装备,效忠于他的平民军队轻而易举获得了胜利……他们的速度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西奥登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红茶,轻抿一口,仿佛对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
那仆人仔细观察着陛下的表情,见后者的脸上没有愠色,这才缓缓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爱德华公爵囚禁了所有参与政变的贵族,包括主谋德里克,以及他麾下的男爵,还有另外两位伯爵和他们的封臣。不过我们同时也注意到,他并未处决任何人,仅是将其收押监禁在了坎贝尔堡的地牢。公爵此举.……似乎是对您的威严做出了让步。”
顿了顿,他做出总结。
“他们退缩了。”
“退缩?”
西奥登玩味着这个有趣的词,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弄。
他可不这么认为。
德里克伯爵的死活他不在意,那不过是他庞大棋盘上的棋子之一。
他之所以出手搅乱坎贝尔公国的局势,不过是为了制造足够的混乱,让那个年轻的公爵无暇顾及唾手可得的暮色行省……那里才是德瓦卢家族的直辖地盘。
不过老实说,爱德华的选择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意外。
他放下茶杯,踱步到了书架前,若有所思的低声轻语。
“克制比放纵要困难的多,看来我们的公爵先生,不是个等闲之辈啊。”
仆人的脸上浮起一抹不解,显然没有领会其中的深意。
西奥登瞥了一眼膝下那个搜罗情报的工具,难得有兴致多言。
“杀了他们,他们的子嗣便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爵位,领地和荣耀依旧归于他们的家族,事情便到此为止。我们的公爵先生很聪明,他仿佛猜到了我的下一步棋,故意没有走进我们的陷阱,而是选择另辟蹊径。”
拥有和实际拥有是两个概念,他相当于把头衔本身关进了地牢。
等再过个几十年,那些伯爵和男爵们都死在了地牢里,他们的孩子在继承头衔的时候,恐怕那些头衔就只剩下一个头衔了。
以爱德华的野心,他肯定不会满足于分封另一群领主。
而是用全新的法理,为那些无主之土制定新的秩序。
西奥登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冷酷的赞许,对那个遥远的对手献上了敬意。
“他这是在用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地把坎贝尔那些旧贵族的根基,连同他们的尊严彻底剥夺殆尽。这个年轻的公爵比他那个只懂用剑的老爹,手腕的确要高明太多了。”
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
坎贝尔家族的问题已经不在于他们家族本身,而在于受他们荫蔽的土地正在孕育出一股可怕的力量。
为了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必须在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境地之前出手,将那个愚蠢的大公和他身后平民们不断膨胀的野心,一并扼杀在摇篮里。
西奥登停下脚步,缓缓转动拇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戒指在烛光下泛着幽光。
他忽然用一种饶有兴致的语气问道。
“我忽然好奇了,他是如何处置他的弟弟,那位杰洛克殿下的?”
被他派去坎贝尔公国的那些骑士们大概已经完蛋了,他并不在乎这些棋子们的命运。
相比之下,他反而更好奇杰洛克的结局,那家伙在投降的时候可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为掀起叛乱的家族留下了一线生机。
仆人不敢迟疑,立刻回答。
“回陛下,杰洛克·坎贝尔被流放了。根据我们的消息,爱德华将他送往了远离海岸线的孤岛。他立下了终身誓言,将在那里的修道院里度过余生。”
听到这句话,西奥登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愉快的弧度。
流放?
“呵呵……”
他终于离开了承载着王国历史的书架,慢慢地走回书桌前,拾起靠在桌边的权杖重新坐下。
他的食指在权杖上无声地敲击着节拍,似乎是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