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天佑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把钳子,上前去剪严天佑手上的手铐。严天佐还在错愕,双手被哥哥扯来扯去,听严天佑口里念:“侬搞七捻三,弄出个事体!”
“别说上海话。”严天佐一听他哥说上海话心里就不舒服,也幸亏如此,终于回过神来。“你怎么混进来的?”
“今天日本使馆开新闻会,没几个警察留在这儿,都去那边了。”
“你怎么知道的?”严天佑最后一下使劲儿,手铐中间断开。严天佐赶紧活动了下肩膀和手肘,突然脑袋上挨了一下。“哎呦!”
“报纸好几天前就登了。日本外务省经济局石田启一郎遇刺,商人陈午阳,游民严天佐嫌疑重大。”严天佑重复报纸上的话,拉着严天佐的衣领躲在门口朝外看。
“恩凡呢?”
“谁?”
门口路过一个警察,严天佑掩上门缝,示意他别出声。
报纸上没写曹恩凡的名字,严天佐确定自己的证词起了作用,或许是童飞担保的也不一定,总之,嫌疑人里面没有他,严天佐松了口气。
“外面一共八个警察,后门有两个,你跟紧我。”
“哥。”严天佐有事相求,口气也软了下来。
“怎么?”
“有个朋友被我连累了,也在这里,带他一起走吧。”
严天佑瞪了他一眼:“胡闹!我能把你带出去就不错了。”
“他功夫好。”
“不行!”严天佑不容置疑,一手抓着弟弟的手,时刻准备冲出去。“走!”
二人出来,从容不迫的把门关好,拐了弯,没有碰到任何人。严天佐瞬间就认出来过道左边的房门,这就是他和曹恩凡最开始被关的羁押室。当时他被押出去,警察带着他兜了个大圈子,没想到两个羁押室原来就是隔壁,只不过房门一个朝西开一个朝北开。严天佐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场景,说不定,这不得相见的日日夜夜,他俩只隔着一面墙,背靠背坐着,惦念着彼此的安危。他一步冲上去,从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不知道曹恩凡还在不在里面。
“天佐。”严天佑低吼一声。
严天佐从窗口往里望,内里光线昏暗,视野有限,他小声喊:“恩凡!恩凡!曹恩凡,是我!你在不在里面!”
严天佑吓出一脊背冷汗,过来揪严天佐衣领:“你搞什么!里面要是别人怎么办?”
严天佐不顾他哥哥阻拦,拉着小窗上的竖杆继续喊:“恩凡!”
“别喊了!把人喊来了!”
严天佐扒着窗拼命朝里看,终于看到一个黑影。
“天佐!我在里面!”曹恩凡原本在角落里昏睡,半梦半醒听到有人叫他,这才跌跌撞撞过来,看到严天佐握着窗框,他迅速起来凑了过去。两个人隔着一扇小窗,兴奋地对视。
“天佐!”曹恩凡这才看到他身后有一个警察,“他要带你去哪?!”
“不怕,是我哥,劫狱来了。”严天佐去握曹恩凡的手,两个人紧紧攥在一起。他回头对严天佑说:“哥,带他走吧!”
“你疯了!再闹谁都走不了!”
“哥!”
“你闭嘴!快走!”
曹恩凡见这情景,挣开了严天佐的手。严天佐追着要抓,被他闪开。
“别管我了,你先走!”
“不行,我带你一起走!”
“听你哥的,赶快走!我在北平等你,记着你的话!”
严天佐急得用头撞窗子。曹恩凡伸手捧着他的脸:“别跟自己过不去!我等你!”
严天佐捉住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手心:“嫌疑人里没有你,他们不会太为难你,你等我!我一定……”还没说完,脖颈中了他哥哥一掌,人软了下去。
“天佐!”
严天佑拉起他,看了门后的曹恩凡一眼。曹恩凡感到那一眼极其复杂。他面对突如其来的分离不知所措,对严天佑说:“照顾好他。”
严天佑没有任何表示,拖着严天佐拐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