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苏武《留别妻》

市丸银有些恍惚，他本应该化作灵子散去，可此刻却依旧有着身形，他走在一处陌生的山林中，四周是长久不消歇的聒噪蝉鸣和喳喳雀啼，他心中却一片苍白与寒凉。

自己的计划终究失败了，他早就该想到的，只是白白让乱菊伤了百年的心，此刻想来真有些不值了，若如清远所说，有一年可相守便珍惜这一年，有五年便珍惜五年，那样算来也可与乱菊开开心心在一起百年，已经比命短的人类好很多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市丸银苦笑着自言自语。

他突然感觉到身体有些疲惫，仿佛灵子都要散去了似的。

他看向天空的白云，叹道，“乱菊，若是真化作灵子，能有选择的话，我就做一朵云吧，如果你还愿意和我一起，我们就一起做朵云吧，随风飘散，自在悠游，再也不为这残酷可怕的世界劳心劳力了。”

市丸银说完，无力地收回了目光，恰看到前方不远的一颗柿子树，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挪了过去，在满树青色柿果下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散魂此处，甚好。

他陷入了悠久的回忆和迷梦。

满树青色柿果下，少年时代的乱菊在朝着他挥手。

他觉得身体很轻盈，飞快朝乱菊跑了过去。

“银，你看我们种的柿子树！”

市丸银看着眼前已经很高的柿子树，丝毫记不起来，惊讶道：“怎么回事？”

“有位叔叔，看着有些像教书先生，他今日路过我们这，看到我在给我们的柿子树浇水，便用了一些灵力，我们的树就好了。”

“我们的树？”市丸银有些恍惚，他记忆很是混乱，仔细回忆，乱菊少年时似乎确实种过几棵柿子树。那时他们在流魂街艰难生存，辛苦弄来的食物总是被他人抢去，他几次与人动手，控制不住的灵力暴走，杀死了好几个饿昏了头的流魂。那时乱菊一脸惊恐，他知道她善良，宁肯自己饿死也不伤害他人的，可他绝不，他要活着，他要他和乱菊都活着，即使让别人都死。

乱菊始终不同意，劝他再也不要杀人了，他们一再搬家，去没有人烟的荒村角落生活，可还是有人抢上门来。

“乱菊，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不，不要这样了，银，我们不偷不抢不杀人也可以活下去。”

“乱菊，这世界若有100人，只有5个柿饼，我们不去抢，不杀掉多出来的人，我们就会饿死。”

“我们可以去种柿子树，银，这样就会有更多的柿饼了。”

乱菊的柿子树理论上可行，但市丸银知道要实施是很难的，如他所料，乱菊费心种植的柿子树总是半死不活。眼看要死掉了，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帮了忙。

“那人是死神？”市丸银警惕起来。

“应该不是吧，他没有穿黑衣，穿的是件青色的衣服，虽然破旧但很是简洁干净，他还领着个看着和我们差不多的孩子，肯定不是坏人。”乱菊回忆道。

“那个孩子还送我了一袋米和一把枇杷果子。”乱菊指了指屋子的桌子，“我本不收的，可她执意给我，说是若过意不去，日后我们的柿子熟了也送她一些，我这才收下。”

市丸银不信流魂街竟有这样的好人，皱眉道，“他们叫什么，在哪住，若是日后送柿子，也该知道去哪。”

“这……我也问了，可那位叔叔不说，说是家世之故，避世不便告知姓名，若有缘，改日自会相见。唉，可惜了，我挺喜欢那个孩子的，要是能做朋友就好了。”

市丸银通过乱菊的话整理了一下思绪，推断出那人可能是瀞灵庭哪一家家族斗争失败了的贵族子弟，逃难到流魂街，虽然落魄，还保留着贵族的言谈举止。

“等我们的柿子熟了，我一定要给他送一大筐去。”乱菊兴奋地说。

柿子后来是熟了，他们过了几年像样的的饱腹日子，但终究没再遇到曾经的好心人，乱菊一直很是遗憾。

直到那件事发生，他终于见到了那个好心人，也下定了决心，开启了这接下来的百年潜伏。

那天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傍晚，夕阳如往常一般染红了天空。

市丸银满心欢喜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紧紧抓着捕的一只鸽子，想着给乱菊煮了补补身体，她瘦骨嶙峋的，再不吃好一些的，真怕她撑不过下一个寒冬。

他正想着，突然感知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他察觉几个死神灵压就在附近，急忙隐藏在树丛中。

他从树丛缝隙看向离他不远的几个死神。那个褐色头发带眼镜的看起来是个头目，正低头听着属下的汇报。

“蓝染副队长，已经都解决了，这个区域的流魂都收了，有几个灵压还挺强的。”

“很好，今日实验就到此为止吧。”褐发男子的声音深沉而冰冷。

“那个小姑娘，”下属笑得有些猥琐，他看了看身后，搓了搓手，“有几分姿色，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