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团结公寓楼下。

“有个很严肃的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很久，我能提问么？”魏梧桐缩了缩脖子，他双手搓在兜里往上看，刘雨书站在窗前正往下朝他们挥手致敬，口微张，魏梧桐认出那口型，“小心”的意思。

井灵坐上摩托，发动燃机，从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字；“问。”

“那就是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一起去？”

“你的问题问的很有见解。理论上，有你没你确实没什么关系。”井灵认真的点头，“那你跟刘雨书呆在这里？”

魏梧桐呲牙一笑，立刻狗腿的贴上来，“别，我还是跟老大你混比较有前途，跟那刘雨书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万一她变脸了怎么办？”

“你很怕她？”井灵挑眉。

“毕竟是BOSS嘛……当然怕咯。”魏梧桐嬉皮笑脸的。

“她看起来很正常。”他低声说。

魏梧桐却不以为然，“看起来而已嘛……又不是真的，祷师是不能相信的。”

“你怎么知道？”

祷师的相关记载起源于东晋时期，据说最早见过祷师的人是一位铁匠师傅，某日他在东海偶遇了一位妇人，妇人年约四十有余，虽是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铁匠师傅对妇人一见倾心，俩人一来二去便取了红缎拜了天地，结为夫妻。这本是一件喜事，可没过两年，妇人为铁匠生下一个孩子，这孩子头顶犄角，小脸裂成两半，眼睛多如牛毛如怪物一般，吓坏了铁匠，而这孩子出生不久后便夭折了。妇人伤心欲绝，终于露出了原形，而后更是为了救孩子将自己陷入无穷的时间轮回中。而铁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在家中留下遗书上吊自杀了。此后，无人再见过该妇人。

而后便是在唐朝，有个拥护李氏一族的大臣曾在襄阳管辖内的一个小镇上见过身高两丈，形似动物长着数目的怪物，他以为这是上天派来的神兵，是上天对“武代李兴”表示愤怒的征兆，还召集了不少人对武则天进行讨伐。

古往今来，祷师一直紧紧跟随着人类历史文明的发展，它们从未离开。可关于它们的故事却少之又少，井灵以为，古书上关于祷师的记载远不及它们种族的千分之一，又如大海里的一滴水珠，知晓甚微。

“很久以前，有人告诉我的……”魏梧桐喃喃道。

井灵忍不住扭头看他，这家伙跟着他的摩托车，惬意的躺在他旁边。

“又是那个除灵师？不错……别人教了你这么多东西，你倒是连他的名字都不曾记得了。”他这话里带了点酸味，听起来倒像个吃醋的小娘子。

可魏梧桐压根没听出来，冲井灵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哼了一声，“说的我好像很薄情似的，可这世间多少事你能全记住？你在这世上呆个几百年试试？”他打着哈欠继续道，“我只要记住对我最重要的事就行啦！”

“那你都记得什么？”

魏梧桐却冲他狡黠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来。

他在隐瞒什么。井灵想。可他并没有追问，这就像每个人都有的秘密一样，魏梧桐有，他井灵也有，所以他对他的秘密表示理解与尊重。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才能让魏梧桐在这世上待了上百年呢？井灵想不出来。

他回头，摩托车快速拐过一个路口，轮胎在地上摩擦的噪音在这片寂静的城市内非常刺耳。如果按照他之前推测的团结公寓不是真正的团结公寓，那么显然银山市也不是真正的银山市。这里是一个独立出来的空间，有点接近动漫死宅嘴里常说的异次元，而这个异次元是以现实世界为模板制造出来的。

井灵忽然意识到，所谓的时间祷师不过是利用自己的能力构建出一个虚无的世界，它们在这个世界里妄图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可它们改变不了结果，却依旧固执的一次次重复，就像小孩子经常玩的街机游戏，你有无数条命，却没有一条命能帮你打通关，有什么意义呢？

再多的命都换不回命运的结果……到头来你才发现你只不过是在做梦，一场永不结束的噩梦啊！

“老大……我还有个问题想讨教一下。”魏梧桐颤巍巍的举手。

井灵点头致意。

“那怪物你打算怎么办？”虽然他魏梧桐是不需要担心，可他家老大只是肉体凡胎，又不是个三百斤的肌肉硬汉，怎么跟那怪物刚？那怪物要捏碎他就跟捏碎一只蚂蚁一样轻松啊。

“不过我觉得，若是有炸弹的话倒是可以刚一刚。比如什么‘震天雷’、‘火罐’或者‘手棒雷’也不错啊……（1）”一炸炸的那怪物上天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魏梧桐自认为自己很聪明。

井灵摇头。

“那枪呢？什么AK-47，加特林、RPK（2）再不济你手枪总该有一把吧？”魏梧桐追着问。

井灵依旧摇头，并且很陈恳的表示，“我是个合法公民，从不私藏枪支。”

魏梧桐绝望了，“那你有什么？”

“你觉得把一个体重大约45公斤左右的人击飞五六米需要多大的能量？从理论上讲，一个人要飞起来至少要达到第一宇宙速度，如果我们假设现在有一辆小轿车要把一个45公斤的人撞飞，由于一般汽车质量为1500-1800kg之间，根据动量守恒定律，小轿车至少需要达到每小时100公里以上。”井灵认真的看着他。

魏梧桐心想我他妈也真是哔了狗了。有句话说的很好，智商不够体重来弥补，他以为像现在这种情况，以他家老大那身板是没有战胜对手的可能性的，那么也就只剩下武器装备了，能力不足，装备加成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他家老大不但表示自己两手空空，现在还塞给了他一个物理学问题，更重要的是还他妈自问自答了。就好像他俩是同班同学，学霸在给学渣炫耀自己的牛逼之处。

“这跟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联系么？”魏梧桐一脸卧槽。他想说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老大？恩？你对我一个贞观年间的人讲什么动量守恒？我他么连圆周率后三位都背不住啊。

“我的意思是那怪物的尾巴既然能把刘雨书甩飞那么远，那么它的力道肯定不亚于一辆小轿车以每小时100公里的速度撞击的力道，如果它朝我们甩过来你觉得普通的枪支弹药能挡住一辆以每小时100公里速度行驶的没有安刹车系统的小轿车么？同理，任何冷武器都将挡不住它的一次撞击。即使勉强挡住了，以人的骨骼韧度来看，我的手腕也会当场折断，更糟糕的情况是落的跟刘雨书一样的下场。当然我没有必要硬要去挡它的攻击，我躲开它是最明智的决定……可当初刘雨书被击飞的时候你反应过来了么？它的速度很快，更狠，我没有把握每次都能躲开。最关键的是我连它的弱点在哪都不知道。”井灵淡淡道，“让我们再做个设想，假如那怪物还隐藏着其他能力。比如这还不是它的完全形态，或者说它还有进化的空间。你说它绕城追了你三圈，你是鬼魂它都能对你紧追不舍可见它的体力也超乎寻常。近身战跟持久战我都不是它的对手。”

魏梧桐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卧槽来形容了，此刻他甚至想跪在地上抱住他家老大的大腿激动的喊，大大你这顿分析真是猛如虎啊……可你他妈既然都分析到这份上了还对那刘雨书装什么逼？还保证不会让怪物靠近她一步？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我们为什么来到了华瑞涂料专卖店？”魏梧桐盘腿坐在空中，歪着头。

他们在一家大型连锁的油漆店停了下来，玻璃窗在灯光的照耀下将井灵半张坚毅的脸映的半透明。井灵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朝着店里的玻璃窗狠狠的砸了过去，玻璃窗发出尖锐的叫声，裂出了一道口子。他上前用手肘撞大它，以保证这道口子能完全容纳一个人的出入。然后他撑着窗台敏捷的一跃，从专卖店的窗口跳入了店内。

魏梧桐在他背后默默的想，真棒，他家老大前一秒还说什么来着，自己是个合法公民，从不私藏枪支……可合法公民能干出私闯民店的事么？

“老大，你这是要去搞装修？搞完装修还要去打会棒球？” 魏梧桐看着井灵从里面提了一罐油漆出来，另只手里还拿着一把刷子跟打棒球用的球棒。就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们其实并没有困在一个结界里，而是打伙深更半夜去一家连锁油漆店倒货油漆，井灵就是个粉刷匠！论如何有效的打怪不是他们应该管的事，为哪家搞出怎样的装修才是他们应该面对的问题！

“怪物身上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我也不知道它的弱点在哪，但也没有知道的必要，因为我只要让它整个消失就好了。”

井灵眸底暗光流转，看的魏梧桐心一惊。

“所以这是一罐魔法油漆？涂在怪物身上会让它消失？”他恍然大悟，“原来这不是一家普通的油漆专卖店！这是一家有魔法的店！”

井灵看魏梧桐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不是……这个意思么？”魏梧桐眼神闪烁。

草市街。

凌晨六点，由于是冬季，昼短夜长，天还没完全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