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陈会宁就不爱听了,再不理尉迟山小。人被他们调虎离山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这会子慢慢去营地背上补给,再回头追上李光武他们就是了。尉迟山小心里快乐得像是胸口装了只鸟儿,就快要飞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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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进军的话说的果然没错,天儿不好。分开不过半个小时,老天爷说变就变,哗啦啦的就下起雨来。林子虽然大,树木叶茂盛,可雨水太大怎么也不能躲开。两人一身湿透。
说也奇怪,这雨来的这么厉害,去得却也是极快。尉迟山小还在骂娘变天快,人家老天爷都又晴天了,大太阳明晃晃的在天上。
这一下身上的湿衣裳又脱下不得,再难受只能咬牙穿在身上。等到衣裳几乎快要穿干了,终于是回到了他们当初的营地。现在看来,这离地三尺的小木屋真是最好的睡处了。
陈会宁一只无话,尉迟少爷不觉得奇怪,这家伙闷油瓶一只,要是他不想说,你就是踹也踹不出个屁来。
虽然天还没黑,但是衣裳湿湿的总不好受,尉迟山小赶紧的倒腾着点起火来,他要把自己的衣裳里里外外烤干烤脆。
很快日头落了下去,尉迟山小已经说了十三遍“陈会宁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山小哥哥给你烤干”,陈会宁还是埋着头没动静。
“嘿,你今儿过分了啊!再不满你给个反应啊!臭小子,一个字儿也不说,缩在那儿做乌龟啊!”尉迟山小伸脚揣陈会宁,就那么轻轻一下,谁成想陈会宁就轻飘飘的倒了下去,尉迟山小一看就知道坏事儿了。
扑腾上去,抬起陈会宁的脸来,脸上死白,嘴唇发乌,身上不住的抖着,一双大眼睛半睁半闭的毫无生气。
“陈、会、宁……”尉迟山小真想抽他几个大嘴巴,自己身体不对头怎么一直不说话,都这样了能有什么办法?
“冷……”可怜巴巴的嘴里说出一个字儿来,尉迟山小还骂什么人,赶紧的把他身上的湿衣裳扒拉个干净,走到对方补给的角落,把东西翻了个底儿朝天,找出一床薄被子来,把个光溜溜陈会宁裹在里面,放在极靠近火堆的边上。可那小身板儿还是抖啊抖,抖的尉迟山小慌了神。
干脆把人连被子抱在怀里,死死地箍着,想让他不再抖。尉迟山小估计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把陈会宁箍得死紧,终于费尽力气睁开眼,气若游丝的冒出三个字,“放开我。”
“会宁,还有没哪儿有问题?”有了声儿让尉迟山小不再那么心慌,有声儿就说明还没有到快死的程度嘛!
“头疼……”陈会宁挣扎着摆摆头,再说了一次“放开我”。
尉迟山小这一听,转乐了。松开他们家会宁兄弟,拍拍那绯红的小脸儿,“哎哟妈呀,吓死山小哥哥了,你这不就是个感冒么?”
都病了还被人这么折腾,谁会有好脸色,只可惜陈会宁现在挥不动巴掌,没力气,要有力气早跟尉迟山小扭打上了。
“我给你烧开水,咱喝够够的开水,把那病毒杀的玩意儿给尿出去了!”尉迟山小小心翼翼的把人又放开来,放在地上躺好,又把杯子给他裹好。把小锅翻出来蹦出小屋到水溪边打满一锅又回来。
再看看陈会宁,还那样,只是嘴唇没有刚才乌色了,裹暖和了还是有好处的。摸摸额头,烫手的很。瞅见陈会宁那长长的眼睫毛在微微动着,晓得这闷油瓶还清醒着。蹲在人家身边,一双贼手挺流氓的摸在陈会宁的脸上,拖长了声调,“哎呀~浪费呀,要是有个**蛋鸟蛋啥的,搁在我们会宁大兄弟的脸上,滋滋两声儿就好了啊~”
陈会宁听得见,也挺想笑,可是却做不出笑脸来,他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只鼻子里出了一声儿,就能有这么个反应了,尉迟山小也还不放归过陈会宁,捏他的脸还问:“痛不痛痛不痛?”
你说痛不痛!
陈会宁生气了,后果一点儿也不严重,因为会宁同志没有力气啊!微微睁开眼睛,目露凶光还是可以的。
尉迟山小赶紧松手,则捏着下巴,一副蒙古大夫哭苦思冥想的贼样子,“恶寒、发烧、肉痛……唉,会宁兄弟你这是重感冒啦!亏得遇上我尉迟山小,要是别人你就勤等着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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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山小把小木屋的门打开,从外面灌进来新鲜的山风。也许是下过雨的缘故,山风中或者泥土和雨水的味道。
小门正对着西边,一轮落日正好嵌在两座大山之间,鲜红的夕阳把大山染成红的,大树染成红的,把坐在门口尉迟山小也染成红的,陈会宁眯缝着眼睛看着一切,嘴角有笑,头上却狠狠的刺痛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是被雨水淋湿又不争气的发起了烧。这是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刚醒过来……刚理清楚头绪忽然就听见软软的调子传过来。
那尉迟山小斜靠在门框上,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双腿悬在半空里晃荡,双手捏着草叶放在唇边,吹出来的调子虽然断断续续,陈会宁却听清了,那是他教尉迟山小的小调《想亲亲》。尉迟山小半眯着眼,对于他吹奏水平的低下毫不在意,一脸的陶醉,那稍稍向上扬起的下巴尖在陈会宁看来那么骄傲,那张脸在夕阳中看的不甚清楚却让人觉得一定很好看……
“……雪花花落地化成了水,至死了也把哥哥你随。咱二人相好一呀一对对,切草刀铡头不呀么不后悔……”
那时候刚跟尉迟山小唱完,他就把这几句说出来,他说这一段儿好让人肝肠寸断。听过这首歌的有许多,能体味出肝肠寸断的未必,你说他是流氓吧,可他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至情至性,如同知音。
那时候背包打卷儿下乡,满心的迷茫和恐慌,遇见的幸好是尉迟山小呵,像一阵儿狂风一样把什么忧愁、迷茫、恐慌,甚至不公,统统吹个干干干净净、一点儿不留,有他即是心安处。
那时候尉迟山小油嘴滑舌,再实在的话也要变个油腔滑调才说出来,到现在却是已经习惯他张口闭口山小哥哥怎么怎么、会宁同志怎么怎么……
听着、想着、看着,陈会宁鼻子突然一酸:多喜欢尉迟山小啊,可是他却要离开自己了……
轻轻的擤鼻子,却打断了尉迟山小的演奏,咚咚的脚步声,突然就有手伸到陈会宁的脸颊上,把脸扳过来,陈会宁拧着脖子不愿意,尉迟山小两只手把他的头扳过来,满脸关心,“怎么了?鼻子塞住了?”
陈会宁摇摇头,这一摇,眼角藏着的眼泪就滑落出来……
“……哭……哭什么呀?死不了!”尉迟山小赶紧的擦了陈会宁脸上的眼泪,“一个小感冒,你能吓成这样,丢不丢人啊会宁同志?”
陈会宁的眼泪来的越发的多,顺着脸颊滑进嘴里,咸味里带着苦,张着有些发干的嘴唇儿跟尉迟山小说:“拖累你,对不起……”
“丫儿终于知道拖累山小哥哥了,山小哥哥十分的欣慰,不过咱么伟大领袖□的最高指示说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会宁同志你不能被这点儿小感冒就吓得哭鼻子、流马尿啊?”看陈会宁哭的那么认真,尉迟山小笑着笑着就把人抱在自己怀里了,看着陈会宁的哭脸直乐,乐得非常没人性。
陈会宁还能说什么啊,本来就虚弱,真心实意的却被这挨千刀的笑过,再哭上这么一场就更浪费体力了,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想着“尉迟山小你不明白”就又昏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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