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笙终于驾车离开,江楚笙微微叹了口气,朝地铁站走去。
她不禁又想到半年前,她独身一人回国的情形。
她没有告诉一个人她回国的消息,除了给亦笙的那封信。她办了登记后,在等候区坐着,外面的机场传来微弱的轰鸣声,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文艺的句子,叫做‘无处安放的青春’。
她突然明白,她一直小心守护着的青春,她无处安放的奔波流连的青春,从那晚开始,真正老去,碎成齑粉,从此不复存在。
除了第一天的波澜以外,江楚笙接下去在Only的生活都非常平静。
Only的同事比她想象的要好相处得多,几天下去她也有了自己的朋友。业务部的经理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但是实力厉害得吓人,她是重点大学少年班出来的,十八岁就念完了研究生,是被季邵天从香港好不容易挖过来的。她倒也没让季邵天失望,短短三个月就把‘Only’的业务线一路打通直到覆盖全球。
这个传奇的女孩子叫夏漪橦,一个诗意到极点的名字,剪着一头干练的短发,画浓妆,有一张精巧的脸。
江楚笙刚到这里没几天,夏漪橦就很快和她熟络了起来。
漪橦虽然是上司,但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中午的时候就凑到一起跟同事们叽里呱啦地聊天,可能是做业务的,嘴皮子噼里啪啦地跟飞子弹一样。
当然,夏漪橦的话题总是能莫名其妙地转到季邵天身上。
“漪橦姐,今天季总又找你说什么呀?”一个小职员歪着脑袋问。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让我抓紧工作商量和法国那边的服务?”夏漪橦撇撇嘴说“幸亏现在是法国,飞来飞去还能买点衣服首饰包包的,等什么时候抓我去非洲谈生意,我就有的受了。”
她说的很自然,那种和邵天之间的熟络感不是装出来的。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江楚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她是在装样子,故意说些暧昧的话出来。
可是她很明显地感觉得出来,夏漪橦的笑容和眼神,很澄澈很干净,也很真诚。
就像……年轻时的自己吧。
江楚笙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发愣。
“那可不一定。”刚刚那个小职员又继续说“全公司那么多人,季总好像找漪橦姐找得最勤快,说不定,对你有意思哦!”
夏漪橦瞪一眼她,说“少乱说话。”
江楚笙听着他们热络的谈话,低下头望着自己手上握着的一沓资料愣神,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你们别瞎猜了,季总不可能喜欢我的。”夏漪橦摇了摇头,然后又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我听说过一个小道消息。”
夏漪橦这种说话的语气,把大家一颗八卦的心都燃烧了起来,连江楚笙都忍不住侧耳去听。
“我也是听秘书室的那些人说的,他们说,季总这些年一直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琳达说,她好几次晚上加班,都看到季总一个人对着公司的那个‘Only’发呆,嘴里还说,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最完美的戒指,可你为什么还不肯回来神马神马的。”
江楚笙心里一惊。
“谁啊?”不少女生眼睛都睁圆了“可是季总不是都要和蒋小姐结婚了吗?”
“谁知道呢?”夏漪橦又像刚才那样撇撇嘴说“我可听前台说了,说蒋小姐有一次来找季总,季总冷淡得很呐,两个人气场好诡异,前台说她都被镇到了。”
夏漪橦一颗炸弹还没炸死人,又抛出一颗“还有还有,琳达说,季总一直等的那个女人……”
说到这,夏漪橦故意停了停,众人赶紧追问,“是什么你快点说啊?”
夏漪橦对眼前的这个情景很是满意,慢悠悠地说“听说是季总的前女友。”
“啪。”
江楚笙手里的资料掉了一地。
“江江?”漪橦迷茫地转过来“你怎么了?”
“没,没事。”江楚笙僵硬地摇摇头,艰难地笑了笑,说,没事。
夏漪橦又狐疑地扫了她一眼,还是忍不住继续跟那些人说“你们知道吗?就是2010年季总卖掉‘Only’以前啊,在‘Only’有一些老员工现在还在公司里的,我听他们说,当年季总就一直和她女朋友爱得要死要活的,结果,她女朋友在季总求婚那天当场跟他说分手,季总受不住打击,还跳海寻死过呢。”
“跳海!”不少女生捂住嘴惊呼“天哪,我的男神,好可怜哦。”
江楚笙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肤都在被人凌迟,她想呼吸,可周身都仿佛窒息了一般。夏漪橦似乎发现了江楚笙的异样,惊呼一声“天哪,江江,你脸色好苍白。”
“有吗?”江楚笙惨淡地笑了笑,说“可能这里太闷了,我出去透会儿气。”
说罢,她就飞快地跑出了办公室,脚步有些慌乱,几乎像是落荒而逃。
漪橦愣愣地看着她。
江楚笙跑出了办公室,扶着墙微微蹲下来,轻抚着胸口,才稍稍感觉好了一点。
隔着一层玻璃门,她还清晰地听见办公室里同事们的议论声“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冷血的女人啊。”
“就是就是,也太狠心,完全是在玩弄我们季总嘛。”
……
不是这样的。
她背靠墙壁,很想冲进去喊一声,不是这样的。
只可惜,她攥紧了拳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她默默地倚靠墙壁坐着,脸苍白得吓人。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亦笙在英国的那一晚,他也是这样安静地坐着,没有说一个字,可心里的伤仿佛要疼到脸上。
没有人了解她的无奈。
没有人了解她的痛苦。
没有人了解她的无助。
过了很久,江楚笙才撑着膝盖站起来,她不想回办公室,只好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