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狭长的洞,洞口几乎是整个洞长的一半,光自洞□□进来,将整个洞里都看得清清楚楚。
洞里铺满了柔和的草茎,角落里堆积着不少的羽毛,我回头向后看,背后的石壁上果然画着一只大乌龟!这是怎么回事!我惊讶极了,用力撑起身子站起来。
许是因为僵硬太久的缘故,双腿还有些发软,我撑着石壁慢慢走出洞口。入眼的光线太过强烈,我不由自主眯起眼。可纵使这样,外面的情景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缓缓的山坡,处于向阳的一面,矮矮的灌木,青青的绿地,远方一轮圆日,如刚煮熟的鸡蛋,高高挂在天空。洞口突出的山石处,一丛细竹青翠欲滴。
我用力掐着掌心,愣愣看着这一切,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心中的震惊。
“原来竟是这样……”我喃喃道,也终于明白初时闪过脑海的那一道灵光是什么了。
原来时光竟然回朔到我年纪尚小,父神尚未离世,朔流也未化形的时候!
难怪无妖的大荒会突然有了妖魔,难怪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诡异的熟悉,熟悉到原来这都是我自己亲身经历过的,熟悉到所有回忆竟都已藏在了脑海深处,熟悉到……
忍住胸中酸涩,我缓缓向前,伸手拂向那石上青竹。心里想着,既然已经回到过去,那么昨日那个强大而熟悉的气息、那个醇厚的声音会不会是……
“你在干什么?”疑惑的声音带着慢吞吞的调子。
思绪被戛然打断,我猛地回神,收回手。
那从青竹动了动,抖去绿叶上的露水,淡淡灵光缠绕间,它又慢吞吞开口:“你是想要摸我吗?”
这样慢吞吞的调调,一针见血的措辞,转眼便与记忆中的小朔流重合。拾好心情,我微微笑起来,调笑说:“我要摸摸你,你愿意么?”
许是我这话太过惊世骇俗,它原本随风而动的竹叶瞬间不动,就在我的眼皮下,淡淡的红色从根部笋衣下漫上来,一直红到叶间。
害羞了啊?
我忍住笑意,面上一本正经逗它:“嗯?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默许了?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勉为其难摸摸你吧。”
说着,我便伸出手去。就当手指将要接近之时,那翠绿的叶忽然一动,数道透明的利刃飞过来。我早已做好准备,飞身连动,避了开去。
竹叶未动,它却开口,慢吞吞的调子夹着薄怒:“哼!不要脸!”
我低头,瞄了一眼被划破的衣襟,勾唇一笑,道:“你这小竹子,忒狠的心。”
小青竹:“哼哼,是你自找的!”
啾——
刚想再说什么,远方一道清啸划破天空。我收起笑容,抬头看过去。
一只火红的鸟儿自远方天际飞来,转眼便到了近处,化作红光落下变成一个四五岁小童女的模样,红衣红裤,面上雪白,额间一点神印艳红如血。她看见我,眼儿一亮,迈着小短腿飞快跑过来。
这……
我愣愣看着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跳都差点停止。
女童转眼便到了我跟前,围着我欢快地跳一圈,雪白的脸上盈着灿烂的笑,“姐姐!姐姐!你醒终于过来了?”
看着她的脸,我有些恍惚,点着头,喃喃说:“是啊……醒过来了……”
她笑的更欢,拍着手,蹦到那丛青竹前,得意道:“阿竹!阿竹!真好!姐姐醒过来了!这样父神就不会怪我了。”
小青竹哼哼两声。
'父神就不会怪我了'听着这话,我眼睛里瞬间涌起泪意。怎么会怪你?父神怎么会怪你?妻子孩儿都意外离世,他独自孤苦数十万年终于遇到了你,女儿般娇养着长大,他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可是……你却这么傻,傻傻的以为自己只是他的坐骑,自以为是千千万万年,直到最后的最后才明白了他这样的感情。这样的你,得了他这么多年的宠爱,怎么配?
“姐姐!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我叫愫愫。”
“愫愫?”女童十分惊喜,“原来姐姐也叫愫愫,我也叫愫愫!”
“是么?”你怎么会不叫愫愫?你肯定叫愫愫啊!
“你是大荒里的神仙吗?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衣袖被扯了扯,女童仰起那张对我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别出一个明媚的笑,叽叽喳喳说。
熟悉的脸啊,怎么会不熟悉?这张脸不就是我自己的脸么?
我笑一下,摸摸她脑袋上的抓鬏,忍住眼中泪意,道:“是啊,我的确不是大荒的神仙。”
她的眼瞬间盈盈发亮,不住问:“姐姐!姐姐!那大荒外面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像这里一样许多的山?”
“不,”我说,“大荒之外并不是许多山的。”
“那是怎样的?”
我笑说:“有的地方有水,有云,还有的地方什么东西也无,只有石头……”
“啊?”她苦了脸,“石头?那这样多不好啊!”
“可是,还有许多好地方的啊!”我劝她,“你以后长大就可以去了。”
她立即高兴起开,喜滋滋的,几步跑开,与那小青竹炫耀说:“阿竹!阿竹!我长大了就可以去看看大荒外面了!”
小青竹只抖抖叶子,未说话。
小愫愫马上又安慰:“阿竹不用伤心,你很快也能化形了,也能去大荒外面看。”
这话显然起了作用,小青竹慢吞吞开口:“我哪里有伤心?你莫要胡说!”若是那声音中没有夹着心虚,或许这话还有说服力些。
我含笑看着她俩,思绪却渐渐飘远,想到了那正在神魔战场上不知生死的朔流。时光会回朔这么多年,是完全出乎我意料的,虽然来到此我心里十分高兴,可是那一场纠葛是不是就无法解开?
现下,最要紧的,便是找到要如何离开这里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