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佛的屋子是非常简陋的,摇摇晃晃的小茅屋隔了两间屋子。
他一甩袖,撤去屋外结界,手一伸,“请!”
我负着双手,雄纠纠气昂昂一脚跨进去。
但凡神仙,大多有些特殊爱好的,有些喜欢没完没了的唠嗑,就比如司命;有些喜欢隔三差五打瞌睡,就比如祖宗我;有些喜欢泡男人,就比如……(这个不好说)等等,层出不穷,我将其称之为毛病。
这某佛的毛病,就是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曾经有一次,我两掐完架之后问他:“你当初怎么想着要当和尚呢?”
某佛笑出一口大白牙,曰:“佛像多闪呀,我只要当和尚就能天天瞧见它,没事儿还能摸上一摸,这多划算啊!”
——此病俨然已深入骨髓。
但我此时终于明白,此前还是低估了某佛对金灿灿的执念!
门口的结界水漾而去,一进门,强烈的光芒直射而来,如果不是祖宗我闭眼闭得快,险些没被照瞎!
某佛后一步进来,将我从门口推进去,自己大步走向屋中最大的那坨,一把抱住,嘴里念念有词:“宝贝儿,我金灿灿的宝贝儿……”
我……
不过一瞬,他又反应过来,理了理衣上的褶皱,手挽佛珠,双手合十,面露赫色,唱道:“阿弥陀佛,小僧失礼了。”
果然,对待某佛,认真你就输了。我淡定擦去额角的汗,寻了一张不甚金灿灿的椅子坐下,道:“你不是叫我来看看你的宝贝么?快拿出来吧!”
某佛却无动于衷,只缓步走过来,长长的袈裟拂过,翻起一朵漂亮的花儿。他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隔着一张小几,脱下手中的佛珠放在上面,脸凑过来,挤眉弄眼:“祖宗魅力无边啊!”
我翻翻白眼,面无表情:“想说什么直接说!”
这话显然正中他下怀。
某佛立马高兴起来,搓着手,摸摸油光油光的头,眼中闪烁着不定的光,嘿嘿笑:“同你来的那小子是谁?几千年前曾听说你为了一男子做了荒唐事,可就是这位?瞧他气度还算不错,说还是狐族君上,可惜眼睛瞎了,不然勉勉强强还算配的上你……”
越到最后,越发说的离谱。我睁大眼,惊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什么配得上我?几千年前我不是在睡觉么?怎么还做了荒唐事?你又编出什么来蒙我了?”
许是我这一串问题太过深奥,超出了某佛的智商。他张着嘴巴呆呆看着我,皱着眉,眼里盛着疑惑不定的光,连双手都忘记了合十,紧紧捉住我的手,头顶九个香疤不住晃。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一样,愣愣道:“你说……你说你几千年前在睡觉?”
那神情,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为不得了的事,头顶的九个香疤都看不见了。我真诚无比地点头:“的确!自你上一次讲道开始睡起,足足万年了。”
“上一次讲道?”他表情纠结的看着我,眉头的褶皱深得可以夹死蚊子。
难道还会骗他不成?我严肃点头。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真诚,他咬牙看着我,面上懊恼极了,纠结地揉了揉光脑门,猛然站起来不住走来走去,一边走还念念有词说着什么。
我纠结看着他表情时而狰狞,时而纠结,又时而懊恼,心里寻思着要不要请个医神过来。
很快,我就坚定了这个想法。
原地转了几圈,某佛猛地蹿过来,双手握住我的肩膀,眼角含泪,痛心疾首,如丧考妣道:“这么说……你真忘了你几千年前还欠我什么?”
欠你个大头鬼!我心里骂着,毫不犹豫推开他的手,黑着脸道:“亏你还是一方佛尊,一日不占我便宜会死么?”
任我推开他的手,某佛只眼角含泪看着我,腮帮微微鼓起,活像个将死的癞蛤蟆,看得我心里心虚极了。我忙不迭转移话题:“你不是叫我看你的宝贝么?宝贝拿来吧!”
他瞪我一眼,闷闷说:“我不是早就拿出来了么?”
我左右一瞧,目之所及除了金灿灿还是金灿灿,不由气闷:“哪呢?”
“那呢!”他气呼呼一指旁边的小几,瞟着我,鄙视道:“早就拿出来了,这样都没看见!”
……我能宰了这丫的么?我看着几上那串光滑水亮的佛珠,咬牙捏着拳头。
某佛哼哼:“想打我?来呀!”
说着,双手虚空抓出一柄金色禅杖,佛光熠熠。
竟然还挑衅?我冷哼,凭空抓起一柄长枪,毫不犹豫迎上去……
啵啵——屋外的结界被敲了敲。我保持着持枪的动作,斜眼看着某佛,接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师、师傅,佛祖讲道的……时辰到了……”
佛光微闪,某佛收起禅杖,飞快瞥我一眼,答道:“就来!”然后飞快向门边蹿过去。
真扫兴!我撇撇嘴,收起长枪跟出去。
远方的天廓金光闪闪,某佛伸长了脖子瞅了瞅,又看看我,挠挠光秃秃的脑门,十分纠结。我抱胸倚在门口,笑意盈盈道:“你师傅讲道,你不去?”
“不是不去。”某佛道,他仰首望着远方,手中捻着佛珠,神色不定,喃喃自语道:“时辰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