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潇微按照僖妃的吩咐带乌雅.若瑜去了荣嫔的撷芳殿，眼见马上就到正午时分，仍不见两人回来。冉初知道她们此行绝不仅仅是赏花这么简单，心中一直隐隐不安，可究竟为什么不安，她又说不清楚。

到了用膳时间，冉初和璧晴、云音一起去御膳房取秀女们的午膳。虽然冉初也试图与两人拉近关系，但璧晴和云音似乎对烟雨成见颇深，态度仍是冷冰冰的。两人拿着膳盒走在前面，亲密地小声低语，并不理睬冉初。冉初心中本就有事，心不在焉跟在后面，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两人说话。

璧晴之前因为过敏，全身长满红疹，避风养了几日才算好些，此时正卷了袖子给云音看：“以前在家里，我只要过敏总得半个月才能好。你看，这回才几天，基本上都下去了，御药房的药就是管用。”

云音凑近看了看：“估计再多几天，这点淡红印子也就消净了。姑姑对咱们真是没话说。我听清荷说，那天她们在绛雪轩的事刚完，姑姑就亲自赶去御药房给你取了药。”

璧晴点头，口气中有点疑惑：“不过说起来，我从小只要一吃花生就会犯病，所以一直很注意，入宫之后更是如此。画像那天，我记得也没有碰过花生，怎么无缘无故又会长疹呢？”

云音道：“也许宫里的饭菜点心里夹了花生，你一不小心吃进去了也没发觉吧。”璧晴看上去似乎仍然满腹狐疑：“可是因为不能吃花生，我一直对花生的味道很敏感……也许真是这么多年没有犯病，有点疏忽了。”

三人刚刚回到静怡轩放下食盒，冉初就见绿荷迎面走来将自己拉到一边，神秘兮兮眨了眨眼睛，低声道：“程大人来找你，我怕院子里人多眼杂，就引他去你房里等了。”

冉初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程大人？哪个程大人？”清荷笑着拍了下冉初：“不就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如意馆的程大人。”说着推着冉初走出房门：“你快去吧，人家可都等了一会儿了。这边的事我给你收拾就好。”

冉初连忙谢过清荷，转身回房，心中仍然懵懵懂懂，如意馆的工作已经结束，这位程大人这个时候忽然跑来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冉初打开房门，春日正午明媚的阳光一泄而入，映亮了程画师半个棱角分明的侧脸。程大人坐在桌边,似乎正在翻看一本册子，此时抬起头向门口看过来，光线骤亮，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冉初随手关上房门，走上前对程大人行了个礼，不动神色低头瞄了眼程大人手中翻看的那本册子。只这一眼，冉初脑中一个激灵，只是片刻已经冷汗涔涔。

这本册子正是冉初从现代带来的素描本。冉初小学时曾经报班学过一段时间素描，后来虽然没有专业搞美术，但她对素描的兴趣始终不减，素描本时常带在身边，兴起时便随手画上几笔。

那日在如意馆近距离观赏了程大人为赫舍里.平裳画像的全过程，作为美术爱好者，大饱眼福之余，冉初也不免觉得技痒，昨日从御景亭下来回到房中，便忍不住以素描手法画了一幅赫舍里.平裳的素描肖像。

今日早起匆忙，想着反正这间偏房也是自己一个人住，随手将画册摊在桌上就出了门。这幅画像让其他人看到或许并没有什么，但程大人是当世一流的画家，看到这种见所未见的画法，怎能不追问究竟？

果然，程大人饶有兴致地抬头看了冉初一眼，扬了扬手中画册：“你画的？”

冉初心中百般纠结，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承认，程画师却已当默认，伸手拿起手边散落的铅笔和橡皮仔细打量：“有点意思。这种画法我从未见过，纸张和画具也很特别，你是跟什么人学的？”

冉初只好答道：“我进宫之前跟一位老师学的。”程大人将画册展开到赫舍里.平裳那一页：“技巧虽然奇特，但看得出火候未到，你那位老师在哪？能否为我引见？”

给你引见21世纪素描兴趣班的老师？冉初一头黑线，然而骑虎难下，只好绞尽脑汁瞎掰：“呃，这位老师是一位世外高人，他常年云游四海居无定所，当年他肯教我也只是一时兴起，只教了几天就离开了，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看程大人遗憾地叹了口气，并未追究，冉初连忙转移话题：“程大人亲自来找我，是有要紧事吗？”

程大人点了点头，伸手取过手边一副卷轴递给冉初：“你看看吧。”冉初展开一看，正是那日程大人在绛雪轩为赫舍里.平裳作画的丹青画像。

只是不知为什么，冉初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可究竟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却又说不上来。画像上赫舍里.平裳仍然笑靥如花美艳动人，但不知为何，冉初今日看来，总觉得她的眉目之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尖酸之气。

见冉初皱着眉头，显然没有看出关键，程大人伸手指了指画上平裳的颧骨处，冉初这才看出问题：“对呀，平裳小主面颊圆润，颧骨哪有这么突出？可那天......”

话还没说完，冉初眼神一动，伸手指向画上平裳左眉上方的额头，侧头疑惑地看程大人：“这里为什么会有一颗痣？我记得平裳小主脸上没有痣呀。”

程大人神色淡然，点头道：“你没记错，她脸上确实没有痣。”一种不好的直觉瞬间涌上冉初心头，冉初心中一惊：“难道是......”程大人道：“不错，这幅画像已经被人动过手脚。”

冉初看着手中画像，仍然有些不解：“可是就算这样，画中的平裳小主仍然很美，对选拔结果会有影响吗？”

程大人耐心解释：“后宫选秀，容貌虽然要紧，但如果面相不好，容貌再美也是无济于事。民间有句俗话，‘女人颧骨高，杀夫不用刀’，加上在脸上这个位置长痣，是最克夫的面相。”

冉初虽然并不太相信这种面相学上的讲究，但她心中非常清楚，现在是清朝，此处是后宫，这样一幅克夫的面容几乎可以彻底断绝一个女人为嫔为妃的可能，心中惊疑不定：“究竟是谁要害平裳小主？”

程大人道：“现在还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这批画像刚刚才装裱好送回来，我也是才看到。按照程序，明日一早，画像就要统一被呈上，还有半天，我们必须要找到补救的法子。”

冉初看着画像一筹莫展：“这可怎么补救？”程大人道：“本来我是想来问问你平裳小主有没有从宫外带来的画像，我或者可以再装裱上给她做点功夫。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有一个更好的法子。”说着又将冉初的素描本翻开，仔细端详平裳那副素描画像。

冉初大吃一惊：“你该不会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