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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1 / 1)

 “你快死了。你知道吗?”顾逍不带感情色彩的重复那句话。他坐在桌边伸出挂着布条的胳膊端起一盏茶,一仰脖如牛饮水般灌下去。冰凉的茶水滑下咽喉,崖山雪松茶的清爽感令他精神一震。

放下小巧的茶杯,顾逍一抹嘴,吊儿郎当的说道。

“要是当初你怀里的是我。我一定用最后一口气打断你满嘴牙。这叫什么来着?对!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不修!你说你这嘴咋比我的脚还臭?”

陆离苦笑的摇头,持起袖子又给顾逍斟满了茶杯。

“吾之道,由无情入有情。遇见她的时候我修为出尘,正是太上忘情修到极致之时。那时别说是个陌生的小乞丐死在我面前,就算是我师父当场坐化了,我也不会流一滴眼泪。”

顾逍听罢啧啧称叹,“咂咂,老不修,你厉害!我顾逍少说也活了四万零两三千岁了。这辈子我就没见过比你还心狠的人!说罢,后来呢?那小妮子是怎么打动了你那颗太上忘情的心,让你破例出手相救的?”

陆离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他握了握掌心里的碧玉,思绪又飘回了那个北风呼啸的冬天。那天,在一个现如今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出的小城里,低矮的青砖屋檐下,他救下了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弟子。

“你快死了。你知道吗?”

飞当然知道。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和从别人嘴里被告知自己命不久矣是两码事。她以为自己对生命再无留恋。可当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也许再也感触不到冬日阳光的微暖时心里却还是万分难过。

眼泪无声的流,从眼角落下,滑到头发上,最终浸入陆离雪白的衣摆里。她早已没力气哭出声。

陆离皱眉,他从不知道一个小女娃的身体里原来有那么多的水分。她的眼泪从眼角流出犹如断了线珠帘,大颗大颗的滚落。这让陆离有些不耐烦,他顿了一下,程序性的问,“可还有亲人?”

飞眼泪滚滚的摇头,黑乎乎的泥巴蹭的陆离满身都是。反正都要死了,管他的!

“可还有牵挂?”

飞依旧摇头。

很好,这下就容易解决了。陆离冰冷的手攀上飞不知道多少年没洗澡的纤细黑脖子,轻轻搭在她锁骨的位置,“你的病已经药石无用,我帮你转世吧。”

飞瞪大迷蒙的双眼,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长得那么好看的人不是要救她而是要杀她!她猛烈的挣扎,扭动着僵硬的肢体想要摆脱陆离没有丝毫人气儿的怀抱。可陆离是什么人,飞剧烈的挣扎在他看来无异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陆离稍稍一使劲,飞就动也动不了了。

“重新轮回不好吗?你今生没做过什么恶事,来世会有个好人家的。”

陆离觉得自己完全是在为她好。这个女孩光看面象就知道她八字轻薄,命苦克主,要是不死八成要痛苦一辈子不说还会连累所有跟她接近的人。这样的命格与其将来痛不欲生,现在死掉的话自己还能为她念两段往生咒,下辈子命就不会这样苦了。

然而飞用行动表达了自己不准备领受陆离的“一片好心”。虽然身体被制住动弹不得,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拥有一口可以生撕血肉的好牙口。飞艰难的转动头颅,对着陆离扶在她颈边的手腕就是一口狠的,实实在在的抱着死也要咬掉对方一块肉的心思半点没有口下留情。

陆离的手腕传来一阵钝痛,飞的牙齿常年咀嚼草根树皮,被磨得没有有多锋利。一般来说就算咬断她的满口银牙也不会让陆离的仙体感觉到疼痛,只是她咬人的时候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狠厉煞气,这样一股一般只在魔道妖修身上出现的煞气咬疼陆离的同时也救了飞的小命。名门正派的魁首紫微圣地出身的陆离决定救下她,他要看看这个凡人是不是和妖族或者魔修有联系。

打定主意的陆离放松了对飞的钳制,他让自己的肌肉尽可能的放松,撤去皮肤表面本能生成的灵力薄膜,让飞粗粝的牙齿穿透柔软的表皮嵌进他紧实的肌肉里去。丝丝血液流入飞干枯的身体,她的躯体犹如久旱逢雨般贪婪的吸收仙人血液里的灵气,借以补充处在病痛中的五脏六腑。

冷热交加的症状快速退去,浑身泛起一股介于舒适和痛苦之间的麻痒,飞难奈的扭动身子,一层层灰黑的皮屑从她的麻袋布条装里抖落出来。陆离淡漠的看着怀里由他创作的神迹,膝盖上铺满飞海藻一样疯长出来的乌发。而原本枯黄肮脏的发丝则越发细瘦毛糙,忽的一阵北风刮来,带着从树上刮下来的雪沫子拂过小巷,那一头枯草就像风化了一样散成肉眼不可见的粉末随风而去。

这女孩儿恢复的快的惊人!她很快就可以活蹦乱跳的继续她悲惨的人生了。

陆离并不担心飞脱离他的掌控,一个凡人罢了,生灭皆在他一念之间,这点自信心他陆离还是有的。可惜这次陆离高估了自己,他不知道世间的一切有时不是谁拳头大就听谁的,男女之间犹是如此。

吸食血液的感觉是令人晕眩的美好。这就像从没吃饱过的人遇到了满汉全席,是比置身于天堂还要舒适的享受。飞喝饱了,恋恋不舍的松口,鼻翼轻耸发出两声饱足的哼哼。她昏睡在陆离的怀里,红扑扑的脸蛋还冒着丝丝热气,丁香小舌灵巧的探出嘴唇一勾把嘴边的血丝舔到嘴里,满意的咂咂嘴,一头埋进陆离没什么温度的怀抱里彻底不动了。

陆离有些莞尔,怎么刚才还拼了命的挣扎,这会儿就这样乖巧了?这算不算好了伤疤忘了疼,或者该说是记吃不记打?

不管怎样,陆离要把这丫头带离这个小巷子。等她醒来,以后是死是活他不管,既然这次是自己把她救活了,就不能让她再冻死。

陆离打横抱起飞,感觉她单薄的身子就像一根羽毛一样随时都会飘走。皱了皱俊毅的眉,陆离不喜欢这样似乎无法掌控的感觉。怀里的女孩儿因为姿势的变化被风吹得瑟缩,陆离思索了几秒钟,他知道自己怀里是没什么温度的,修仙的人羽化境界之后大多这样。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孩儿,陆离挥手间布下一层灵力护罩屏蔽了腊月里呼啸的寒风。

一袭白衣越走越远,他怀里似乎抱着些什么东西,什么珍贵的东西······

“吱嘎~~~”那扇飞日盼夜盼的门开了。四儿提溜着一桶还冒着热气的泔水红光满面的出门。

“小叫花子!小叫花子我们今天来了单大生意!秋菊姐的老相好贩盐回来了,从味爽斋要了好大一桌席面。噫,可阔气着嘞!小叫花子!小叫花子?”

没有听到熟悉的恭维讨好,四儿觉得有些不习惯。他是老鸨子半年前从外面买回来的小厮,人贩子按照年龄排行给起的名儿。因为年龄最小、资历最短从来倒泔水的活都是他干。他也有几分机灵,哄得院子里的当红姑娘们对他都不错。等过了年,老鸨子买了新人,他就再也不用干这些又脏又累的活计了。

“奇怪?难道昨晚上冻死了,被巡街的衙役运出城了?”四儿摇头推门,有些烦躁的踢了门槛一脚,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迈进黑黢黢的木门。

一桶泔水孤零零的立在门口,桶口随着白气一起飘出阵阵鲤鱼的腥香。要不了半个时辰,这股香味就会引来数量庞大的野猫。两天后,周围的其他叫花子发现这块风水宝地居然空了,于是一个叫花子中的壮汉成功吞并了这家暗娼院后门的地盘,占领了那个泔水桶。

四儿不知道,他掂出的那桶泔水堪称史上最贵泔水。因为他如果早上一刻钟把泔水端出来,飞就会把头钻进泔水桶里饱食一顿,然后凭借顽强的生命力和活下去的信念熬过一冬。未来那场绵延万年的杀戮、痛苦都将不复存在。而陆离则会白衣飘飘的和她擦肩而过,在她年轻的心里留下一个比糖醋鱼漂亮一些的剪影。

之后十四岁的飞会如愿被吸收进暗娼院里,不过不是做名妓,而是因为干活麻利被派去烧火。后来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嫁给了大她两岁的四儿,生儿育女,子女们夭折的比活下来的还多。三十多岁的时候丧夫,终身未改嫁。一辈子最高成就是成为了小有名气的暗娼······他妈。

四十三岁的时候再也干不动活了。被赶出门去。她嫁了个奴才,生下来的子女也就都是奴籍,没人帮的了她。临到老,飞又干起了老本行,她再度流落街头沿街乞讨,靠子女们偷偷的一点接济艰难度日。从小乞丐,变成老乞婆。

最后,在一个瑟缩在墙角取暖的日子里。她又看见了深埋脑海深处的那个白影从她身边飘过,不带丝毫烟火气,就像那人丝毫没有改变的清冷容颜。于是,不知为何,已经变成老乞婆的飞突然哑着嗓子嚎啕大哭。他的子女们见到了都觉奇怪,自己的老妈夭折了六个孩子还死了一个丈夫,可从没见过她哭啊?今儿这是怎么了?

可奇怪归奇怪,他们没法把老母接回来。只得给老母塞了块馒头又快步返回去。

第二天,老乞婆被发现死在了巷子口。手里握着半块馒头,眼角的泪仍未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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