竣蜓连忙摇头，有点心虚，不料白环紧接着说道：“有时候也吃，不过都不如巫师肉好吃。”

竣蜓心中一凛，警戒地看着他。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大口吃着，还殷勤地往竣蜓碗里夹菜：“趁热吃。”

竣蜓慢慢地夹起一筷子，忽然摇着头笑了。白环好奇地瞧着他。

“珈蟌也总是这样。”

“嗯？”

“找别人不痛快，给自己安全感。”

白环的笑容凝固了一秒。

竣蜓收起锋芒，低头吃东西。“等你真吃巫师肉的时候再说这话吧，到时我会放在心上的。”

月牙儿望着竣蜓，望着望着弯成了一条线：“没错，是个厉害巫师。”

一条线突然变成了精光四射的满月，猝不及防地拉住了从旁边经过的服务员：“把肉放下。”

“不是你们的……”

“放下。”

白环的手劲比竣蜓想象的大，那盘肉生生地被他从服务员手里夺了下来。竣蜓如此感叹的前提，自然是服务员的手劲也大得超乎寻常，掐死头水牛不成问题。满餐厅的食客都停下了筷子，阴沉沉地盯着白环和竣蜓。

不等白环提醒，竣蜓已经利落地在这家餐厅布下了重叠空间。“你好好打，让我多吃几口。”白环坏笑着对竣蜓说，继续烫火锅。

餐厅里骤然暗了下来，食客们现出原形，一股脑儿向两人的桌子扑了过来。竣蜓起身迎战，一时间，高汤与污血一色，残肢与断兵齐飞，看得白环眼花缭乱。

刚才的服务员挥着八只胳膊，想抢回白环手边的那盘肉，竣蜓一个扫堂腿，把他放倒在自己膝盖上，一折两半；原先坐门口大桌上的十几个家伙哧溜钻进地下，刚朝白环的方向拱出个线头，竣蜓一拍身边的几张桌子，桌板排着队飞过去插入地里，把这一帮子蛇不蛇虫不虫的拦腰截断；天花板上哗啦啦挂下一拍冰棱，眼看就要戳进白环面前的火锅，竣蜓头也不回，把翅刀往身后一挥，横拍着将冰棱连根震断，强大的冲力把它们像飞镖一样射到了后排的鬼怪身上……

白环呼哧呼哧吃着热腾腾的火锅，不时腾出嘴来叫个好，只差往戏台子上扔几个银元铜板了。竣蜓把一屋子鬼怪都干掉了，餐厅里一片狼藉，唯独白环的桌上连个灰尘沫子都没有。白环从饭碗里抬起头，佩服地抱拳作了一个揖。

“锅里还有，再吃点嘛？”

“免了。”

“好吧，”白环又往嘴里夹了几口，端起截下来的那盘肉，“咱们去后厨观摩观摩。”

第一道门后是正常的厨房，里面已空无一人；再过一道门，一条往下延伸的狭窄楼梯出现在眼前，黑暗幽深。

“人类生意也做，鬼怪生意也做，如今阴间也讲资本为王了。”白环先爬下了楼梯，竣蜓走过去想给他开路，他回头一笑：“放心，上面打成这样，下面的不跑光了才怪。宝贝儿们没这么笨。”

和叫上师为“老鬼”一样，对鬼怪的昵称“宝贝儿”，也让竣蜓感到白环的疏离，虽然他口口声声叫巫师们“兄弟”。

楼梯越往下异味越重，像是陈年的血腥味。竣蜓原本担心白环在黑暗中不能视物，但他走得很快，看来不成问题。楼梯到了尽头，但底下的空间只能容纳一人，什么东西都没有。

“过来，小心头上。”白环灵敏地转到楼梯后面，对竣蜓招呼道。竣蜓也跟着转了过去，脑袋立刻撞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个鼓囊囊的皮灯笼，密密麻麻地挂在楼梯下，像是开启了一条通向穹顶黑暗的天路。细看之下，它们和白环手里的这盘肉长得一模一样，半干不干，布满铁锈红色的细丝，散发着诡异的磷光。

“想尝一口吗？”白环戳了戳挂得最低的一个灯笼。

“什么？”

“巫师的肉啊。”白环的神情不像开玩笑。

竣蜓大骇，往后猛地退了一步，再抬头细看，灯笼上有一些支支棱棱的突出，真的是人的肢体！

白环把端着的肉扔在地上，开始解绷带。“有人用巫师的肉在山城里养鬼怪，这里就是食堂之一。再吃下去，鬼怪就不止会念咒文这么简单了。”

“但是……谁会养鬼怪？而且，哪来这么多巫师的肉？”竣蜓惊疑地瞟了白环一眼。

“反正不是我。接下来的活儿还多着呢。”白环没理会竣蜓别样的眼神。绷带已经完全解开了，露出下面焦黑的皮肤，他从腰里拔出匕首，割了一块下来，递给竣蜓。

“把这张地图给兄弟们，上面是山城所有的食堂，马上带人都给砸了。宝贝儿们转移食堂也没用，地图上的点会跟着走。”他也不擦擦手臂上的血，直接用绷带缠了回去。

竣蜓立刻启动灵念，把地图和指令传了回去。“这里怎么办？”

“随你砸，”白环笑得格外开心，好像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大戏，“我太喜欢你发威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