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狭小的牢狱里充斥着血腥味，整个牢房回荡着两个孩子的哭声，还有阿朔说的那句怨，字字珠玑，字字如锥，这一年来受的苦哪里是单单一个怨字可以诉清的。
“怎样怨我都好！求你不要闭上眼睛，求求你！
”不要离开我，我都还没有开始好好爱你，阿朔，求你……萧彻着急的大叫，他现在顾不得帝王的尊严，顾不得君臣的关系，什么都顾不得了……
“就算你怨我，也要看看孩子，你不想看他们长大吗？你不想……看他们成婚……生子吗？”
韩朔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何曾不想看着孩子长大，他怀了八个多月的孩子，他们还那么小，那么脆弱，他多想亲自呵护他们长大，可是，不能了。
来生再见吧，彻儿，我希望来生我们都生在普通人家，就算生做走兽，他也是愿意的，不过此生，就到这里了。
闭上眼睛，流下最后一滴眼泪，手慢慢从萧彻手里滑落，嘴角依然挂着一抹微笑。
“阿朔——阿朔——”
“太医——太医——快救救他，救救我的阿朔！救救他，求求你……”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只要阿朔，他才刚刚想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的爱他，没来得及和他一起去草原，还没来得及和他一起抚养孩子……还没来得及……和他携手……共白头……
萧彻像是疯了一样，跪在地上，跪在韩朔的身前，脸上的布满了泪水，没有任何一根稻草可以让他抓住，像是漂泊汪洋中的小舟，被打翻在狂风海啸里。
方太医活了大半生见过许多生离死别，见过许多爱恨情仇，可是没有一个让他像现在一样动容，冷漠的帝王像是无助的野兽，狠狠地咆哮着。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方太医匆匆给韩朔喂了几粒药，作用甚微，人已经白的透了明，胸口没了起伏，方太医叹了口气，摇摇头，“皇上——韩公子他——”
“救他！我命令你！救他！要不然我让天下人为他陪葬！”萧彻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表情可怖，怒气冲头，喷出一口血来。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啊——”方太医跪着扣了一个大礼。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啊——”余下的下人也都跪倒在地上，瞬间狭小的牢狱里跪满了下人。
萧彻的抱起韩朔，紧紧的抱着，泪水已经流尽了，心痛却是不会骗人的，面上的表情有些呆滞“朕的阿朔还活着……朕要和他去草原，去隐居，要做真正的游牧民族……”
“你看，他还在冲朕笑呢。”他还在，像八年里的每一天一样对着朕笑，真好看，朕的阿朔，真好看……
萧彻笑着，一身狼狈，抱着血淋淋的韩朔一步又一步向大牢门口走去。
“混账！！你给我放开他，你不配碰朔儿！”长长的牢狱走廊里传来一声怒吼。
萧彻呆了呆，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向前走，一位一身黑色袍子的中年男人气不知用了什么功力片刻就从牢狱大门口到了萧彻面前，朝着他的脸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你他妈给我醒醒！你这个懦夫！看看你把朔儿折磨成了什么样子！放开他！”
男子怒气冲天，从萧彻怀里抢过韩朔，走到牢房里小心翼翼的放在干净的稻草上，从怀中拿出一支竹筒，轻轻捏韩朔的下颚让他张开嘴，一个蛊虫迅速钻了进去，一炷香的功夫，韩朔胸口渐渐有了起伏，脸色开始不再透明。
这是续命蛊，以减损施蛊人的寿命续命，让将死或已死之人重新获得生命，将死之人会即刻醒来，而已死之人只能获得生命，却没有意识，这种蛊很少会有人用，不仅折寿，效果还很不尽人意。
然而月涫城不在乎，这是他失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是他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还没有看一眼就被韩弭那个小人夺了去，藏了起来，骗他说已夭折，让他白白痛苦了二十多年。
萧彻像个木头一样站在一边，直到看韩朔胸口的起伏，眼睛里才算出现了情感的波动，两行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默默的坐到韩朔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轻轻的呢喃，“阿朔，彻儿在这，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了。”彻儿一生一世只求你一人安稳。
“你不要高兴，现在朔儿还仅仅是会呼吸，他没有意识，就像植物一样，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月涫城给了韩朔五年的生命，可是这对于韩朔来说怎么够呢？
“没关系，无论阿朔什么样，我都只要他一个人。”就算他变成了一块石头，一粒沙子，一颗微尘他也只要他一个。伤害了他这么久，就算用尽一生也是弥补不完的。
月涫城看了萧彻几眼，突然想到另一种蛊，可是这个年轻的帝王会同意吗？他够爱朔儿吗？是他把朔儿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大齐的帝王，我问你，你爱朔儿吗？”
“爱！朕爱他！”
“那你愿意与他共享生命吗？与他共生死吗？”
“我愿意。”几乎是毫不犹豫。
听月涫城和萧彻这样说，一边的太医和下人们急了，全都跪下来，“陛下请三思啊！”皇帝是一国之本，是独一无二的龙尊，怎能与别人共享生命，这不仅会成为天下的笑话，而且还会成为国家的弱点。
“闭嘴。”他心意已决，他欠阿朔的实在太多了。
月涫城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下人，继续说到，“这种蛊叫做同命蛊，顾名思义，是共享一条生命，不仅仅是生命，命数和以前的记忆都是共享的，现在要让朔儿醒过来只有这个办法了……”
萧彻点点头，“好。”就算拿他的命来给阿朔续命，他也是愿意的。
月涫城喂了两人各一粒千年雪莲练成的泠雪丹，掏出两个暗红色的小瓷瓶，命下人拿了两只陶碗取二人之血滴在碗里，又取出蛊虫放在碗里，把盛有韩朔血液的那一碗递给了萧彻，而盛有萧彻血液的那一碗给韩朔喂了下去。
过程非常简单，一天左右韩朔就可以醒过来了，但其实月涫城还有一点没有说，在承受方昏迷的这一天里，施命方会体会他之前受过的的各种痛苦，也会全盘接受韩朔的记忆，而韩朔是不用承受这些的，这是月涫城的私心。
“你该告诉朕你是谁了吧。”种完蛊，萧彻看向月涫城。阿朔眉眼间与这人有五分相似，应该不会错了。
“我是苗疆之人，是朔儿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