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往内宅走,女眷得了消息早避让开来,院子虽不大可布置得还是急用心,更兼一众下人进退得当礼数周全,看得方文涛极是满意。
未来媳妇字写得好,掌家很有一手,还是个贤良淑慧通晓大义的,还是个孝顺的。
嘿嘿嘿。
越往里头走方文涛的手脚越是僵硬,不住地低头看自己的鞋是不是脏了,衣服上是不是有褶子没扯平,他今天应该换上新衣服的,这袍子已经穿了一年多,虽然还能穿,可今天至少应该穿身崭新的。
方文涛:“容我回去换身衣裳。”
姜怀瑜:“……”
最终在大舅子“你走了就别回来”的表情逼迫之下,方文涛也不缩手缩脚了,三步并作两步往内宅走去,生怕步子慢了姜怀瑜就要反悔一般。终于,在又拐了几拐之后两人终于看见了怀秀,只这一眼却是让姜怀瑜彻底黑了脸——怀秀没扯帘子!
“这般仓促见客有失体统,秀儿,你且……”
“哥哥莫怪,方将军乃姜家救命恩人,这一路上也多仰仗方家兄弟帮衬,哥哥虽已替姜家当面谢过,怀秀却也不能失了礼数的,万没有开门待客还遮遮掩掩故弄玄虚的道理。”
理是这个理,可姜怀瑜就是不想让方文涛见着怀秀的模样。
大舅子在那边一脸不乐意,方文涛却是半点没注意到,自从进来之后他的目光便一直集中在怀秀身上,虽然有些鲁莽,可一眼见着了挪都挪不开,他自己也无可奈何。
从前方文涛也见过小姑娘,小小的圆圆的一团,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总是故作老成,明事理知进退,小小年纪把个姜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更难得的是临危不惧应对得当,不似寻常世家之女那般娇滴滴说话声大点儿都能吓着。
除去前几日宴请,他总共见过怀秀三次,初见时只觉这丫头活泼好动人后竟敢往树上蹿,难为那小胳膊小腿儿的竟也蹿得上去,第二次见面却是将他这个看惯战场厮杀的人都有些傻眼,他从未见过谁骑马如这小丫头一般不要命,头发张牙舞爪地甩着,一双手被勒得满是鲜血也死活不松开,衣裳划破血液晕染,配上她那要与人同归于尽的表情,说是恶鬼也不为过。
第三次呢?
第三次见着好似是最正常的时候,安安静静地立在轿子旁边,见着自己偷看她也毫不羞窘,反而大大方方地福身行礼,那时的她干干净净,没有把裙子卷起来,头发也梳得妥妥帖帖,身上没有一点伤,看着圆圆一团很是喜庆。
不管哪次,都不似如今这般,皮肤苍白极近透明,他眼力极好,竟能看得清皮下淡青色的血管。
“姑娘受苦了。”
方文涛上前冲怀秀抱拳行礼,心中愧疚得越发厉害,那样朝气蓬勃的一个小丫头却被活生生折磨成如今这般憔悴不堪的样子,哪怕是忠心不改方文涛心里对荣亲王也免不得埋怨,这次的事根本就是荣亲王连同匪首一起演的一出戏,他若不来也有安排在别处的人前来救急。那位的算盘打得好,不仅堂而皇之地拿走这些世家大部分钱财,还因营救及时未损世家亲族一人得了赞誉,往后再无人敢凭借家势与他争辩,一举三得,计策虽好却着实下作了些,若不是来这么一出姜母也不会死在历城,这亲事怕也不会再拖个三年。
怀秀也不至于瘦成这个样子。
“将军快快请起。”
怀秀避开后示意左右将方文涛搀起来,姜怀瑜在旁边意思意思地扯了一下,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竟错扯去搀扶的人,倒让方文涛这礼行全了。
某人还在得意,不曾想刚回过头来便被亲妹子瞪了一眼——所以他最讨厌妹婿这种人了!
“方将军何至于此。”
哥哥在那儿闹别扭,怀秀却不能跟着荒唐,左右指望不上她却是亲自上前伸手将方文涛扶了起来,细细小小的一双玉手轻轻地抬了抬方文涛的胳膊,压根儿没使什么劲,可徒手能撞翻一头牛的将军大人却觉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余光瞟到那只白嫩嫩的手腕上戴着的翠绿镯子,某人飘得更厉害了。
这是他亲娘给媳妇的传家宝,亲娘走之前特意跟他说了的,没想到媳妇一直戴在身上。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某人发傻,一直盯着姑娘家傻笑,怀秀就是脸皮再厚也有些脸红,姜怀瑜再坐不住了,这都没娶过门儿呢这厮就敢便敢当着他的面胡来,往后还能得了,当下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三言两语将方文涛扯到外间去,好在后者还处于晕乎状态,竟也乖乖要姜怀瑜给哄了出去。
然后稀里糊涂被赶出了姜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