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羽并没有等到唐莞尔的助手，就离开了厕所。

她穿着空荡荡的t恤，也不是第一次穿，虽然胸围依然傲人，却因为拉上了外套而藏住了里面的“浩大乾坤”。打了车，直奔陈公馆。

开了一瓶唐莞尔的酒，一个人饮尽。

她瘫倒在坚硬而冰冷的地板上，闭上眼，沉沉地睡。昏沉的脑袋，好像会将记忆倒带。刚才她的唇在她的脸上拂过，然后迅速地离开。好像那个人在她耳边说过：“我们还是分开吧！”

那样子的吻，就是别离的吻。

走的人，没有不舍；被留下的人，毫无期望地独自等待。

这样的伤，痛到心尖。她说不出口她的难过，只有和着酒，一个人慢慢吞下所有。她想要睡一下，就睡一下。

这几天，她有点累了。失眠、乱梦，纷乱、琐碎，神经衰弱。此刻，借着酒精，她可以沉沉地睡上一觉。

唐莞尔过场结束，就到厕所去找陆小羽。可惜，她已走。

她在众人的掩护下离场后，卸了妆，换了一身舒服的休闲服装。这几天，那些礼服快要把她的胃勒成一个饼状了。

贺楠要送她。她拒绝。

贺楠说：“你最好不好单独行动。”

“我不能保证我会被人拍到上报，但是我一定保证不出什么丑闻。OK？”唐莞尔说。

她驾车离开酒店，去找陆小羽。她怕她不高兴，因为刚才真的太匆忙，太慌乱，差点就出乱子。女助理的Bra的太大，根本没法穿。总不能拖个粉丝去换吧。还是贺楠看到了陆小羽。据她以往的目测，应该差不多吧。所以，来不及多说。或许，这个在国外生活了十几年的假洋人被她的举动吓着了，还被冠以“侵犯人权”的罪名。

回到家，却看到她像一滩泥似的躺在地板上，整张脸红得像个猪头。看到这副尊容，要是换成男人，她一定转身就走。可是，她是陆小羽。拿来了两条毛毯，一条铺地上，把她翻到毛毯上，另一条盖上。再去烧开水，替她擦洗。

唐莞尔捋过她的头发，轻轻地擦她的脸、额头、眼角和嘴角。她哭过，还淌着鼻涕。她吸了一下，闭着眼睛，嘴里“哼哼”地呻吟着，发着冷，裹紧了被子，嘴里喃喃地叫唤谁的名字。因为太混，听不清楚。唐莞尔伸手抚摸她的眉、眼、鼻子和嘴角，不够完美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生动异常。她喜欢她的嘴角，笑起来，有那么一丝狡黠。可是，你不觉讨厌。陆小羽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还把唐莞尔的大拇指放到了她自己的嘴里含着。唐莞尔看着她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想取出自己的手，可是陆小羽抓得却紧。无奈，她把陆小羽自己的手塞了进去，觉得可爱，给她拍了张照片留念，然后才去厨房熬粥。

厨房的活，她是真的不会。但是，煮粥，总是不难。不过，对于这样简单的事，唐莞尔还是在打开盖子的时候，被蒸汽烫到了手。所幸，只是红了一片。用水冷却，然后自己涂上了药膏。

坐到院子里，等陆小羽醒来。

黄昏的余晖，落满整个院子。清风袭来，树叶沙沙，偶尔飘下几片枯去的叶子，静静地落在她的面前，好像在落地的那一刻，失去最后的一丝呼吸一般。她喜欢这样的单纯、宁静与生老病死。有人要她去整容，可以打造得更完美，比如下巴再尖一点，鼻梁再直一点。可是，她怕整得难看，她怕后遗症。顺其自然吧。她这样说。

顺其自然，生老病死，都是自然之道。人类怎么可以违背得了？一旦违背，是一定要付出更为巨大的代价！她想着，捡起树叶片，放在手心里。看到枯黄的叶子，她会想到家人，会想到自己，还有过去。妈妈前几天给她打了电话，奶奶已经主动打电话给他们，被接回了他们的家。她想快点带陆小羽去找奶奶，她很怕80几岁的老太太，说走就走。老太太在抵达儿子家的时候，还发了一个消息给唐莞尔说：“到你爸家了。老太婆不折腾你了。没空就别复了。”这么多年，陪家人的时间真的太少。他们打电话来，大都是助理先接。等她空下来回电，往往已近午夜。她想停下来，歇一歇。可惜，她找不到急流勇退的理由。

汪宗启，她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他。

汪宗启说：“你不原谅我，是因为你恨我，你恨我是因为你爱我。”

她对汪宗启说：“我不原谅你，是因为我不爱你。爱你的人，会为你寻找理由原谅你。”

“你用得着那么狠吗？”他说。

“是你教我的。”她说。

他哑口。

这个世界，没有比事业更诱惑人的东西了。所以，如何急流勇退？又退到哪去？

“我的身后是什么？”她自问。是冷冷地自嘲地笑，低下头，暗自答回自己：身后有的只是万丈悬崖。她没有退路！她想着，抬头看渐渐暗去的天，只剩下迷茫的青灰，像她此刻的大脑一样，空白、清冷。

陆小羽终于愿意醒过来，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院子里的唐莞尔，套一件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发落满一背，淡蓝的七分牛仔裤，红色的平底鞋，红色的指甲环抱胳膊，怔怔发呆中。

她走过去，环抱住她，贴紧那黑色柔软的长发。她说：“你的身后有我啊。”

唐莞尔握住陆小羽细小的胳膊，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说：“那要是你再喝得烂醉如泥，怎么办？或者，你嫁人了，怎么办？”

陆小羽笑，说：“一、再也不喝醉了，除非你允许；二、在你嫁人之前，我绝不嫁人。”

“搞得我像个专制的家长。”唐莞尔也笑，转过脸，看了陆小羽一眼，问，“为什么喝酒？”

“被打劫了啊。你不觉得背特别软吗？”陆小羽说着，顶了唐莞尔的背一下。再现她的调皮本色。

唐莞尔也不示弱，也轻轻一撞，简直要把陆小羽的铅球挤压成铁饼了！她还要淡定地笑，问：“那你想怎样？”

“陪我去看一场电影，《红玫瑰与白玫瑰》。不许拒绝，不然我爆你的料。明天你再登头条的！”陆小羽威胁她。

唐莞尔看她一眼，假装就范，说：“好吧。我乖乖束手就擒。”

陆小羽笑，摇晃着唐莞尔的肩膀。

唐莞尔笑，回头看她笑颜如花，想问“干吗喝酒”，还是隐了回去。只是抬起头，和她一起张望这渐渐暗去的天空……

天黑的那一刻，有人陪着，也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