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寒被放在船上的空客房里,捂着被子发汗,一会有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进来了,尚寒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就觉得有人把自己拎起来,摇着说:“尚寒?怎么几天不见,就成这样了?”
另一个人把尚寒从他手里抢过来,道:“别摇他了,你以为这是微信,摇一摇就有消息?”
两个人的声音都有些耳熟,尚寒勉强睁开眼,脑子转了好几圈,才冲第二个人慢吞吞地说:“赵灵修,你车子取回来了吗?”
摇尚寒的那人道:“早拿回来了,我给他开的后门。”
原来他是钟毓,第二个人是赵灵修。
钟毓仗着尚寒没力气,可劲地戳他,尚寒给他戳烦了,道:“你前几天不是挺怕我的吗?怎么现在不怕了?”
钟毓呵呵一笑,道:“因为你现在打不过我。”
尚寒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伸出右手,蜷起四指,伸出食指冲钟毓一比划,钟毓立即觉得有一道风绕着自己的脑袋转了一圈,连头发都吹起来了,他大叫一声往床上扑去,赵灵修也扑上去——拦住钟毓,忙不迭地道:“钟毓钟毓,尚先生还有病……”
这时尚寒也从床上跳下来,冲钟毓扑去,道:“我没病我没病,你闪开……”
赵灵修又放下钟毓,过来拦着尚寒,这时钟毓又扑到他后面,赵灵修又赶紧转过身拦住钟毓……
闹腾了一会,尚寒身上出了汗才消停,那两人也跑不动了,三个人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尚寒问道:“名显扬呢?”
钟毓哼了一声,道:“谁跟你说名显扬在船上?”
尚寒大惊,从地板上挺起上身来,道:“这不是会里的船?”
钟毓道:“要是会里的船就好了!这是一条游船,游船,知道吗?旅游的船,在海上看风景,碰巧看见一个落水的人,就救起来了,还是我跟小赵把你捞上来的呢!”他扑到尚寒身边,摇着他道:“喂,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能杀我。”
尚寒把他推到一边,站起来,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我得赶紧走,我还有事……”他说着就要往门口走去。
赵灵修拦住他,苦笑道:“我们也有事,但已经走不了了。”
尚寒一愣,站在原地道:“怎么回事?”
赵灵修道:“这船已经失去了控制。我们13号上的船,今天都是15号了,我们还没有靠岸。”
尚寒坐下来,道:“船员呢?船长呢?定位呢?”
赵灵修摇摇头道:“没有办法,没有信号,无论我们怎么控制这艘船,它都按另一个方向行驶,不听我们招呼。”他指指外面,道:“我们却不知道它要去哪,你看,外面这么暗,你以为这是傍晚吗?”他伸出胳膊,给他看自己手腕上的表:2点。
他道:“这时下午两点。无论何时,外面的天气都是这个样子,没有变过。我和钟毓想了很多办法,但都没用。”
这时钟毓又扑过来,抓住尚寒摇着,道:“这不有尚寒吗!”
尚寒把钟毓按在地上一顿揍,钟毓大喊道:“饶命!”
赵灵修又赶紧过来圆场,把钟毓救出来后道:“我和钟毓有三天的中秋假,本来是打算往海南去的,结果碰到这事,尚先生……”
钟毓在一旁忧伤地说:“是的,我们本来要去看热情的黎族姑娘,欣赏的美丽海南风光,品尝美味的热带水果,但现在,我们却要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海面上,连阳光都没有……”
赵灵修尴尬的解释:“他当初是法学系的才子,写出来的抒情诗连文学系的都望尘莫及。”
尚寒阴沉沉的对钟毓说:“嫌闷?我现在就把你丢到海里去,连空气也没有。”
钟毓只好坐在一边从他本子上涂涂抹抹,赵灵修道:“尚先生怎么掉到海了去了?是阴监会的事吗?”
尚寒心里又难受起来,因着会里的事得保密,只好敷衍说自己在小艇上找人,结果遇见风暴掉海里了,就飘到这里来。赵灵修七窍玲珑心,知道他不愿说,也闭了嘴不问,这时趴在地上的钟毓又起身道:“我有了一首!”
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念道:“往昔少年日,形影不相离。执手游天地,随意宿天涯。醒时相言欢,醉后同枕席。恍然惊起叹,不愿复人间。”
赵灵修说道:“意境忧愁了些,不像是你能写出来的。”
钟毓道:“不过是比着别人的写的,那人写的倒是比我忧愁百倍千倍呢!”
尚寒听着好奇,就拿过钟毓的本子来,上面还抄了那人的两首诗,他边看边念道:“往事云中月,故人水中花。天地宿逆旅,光阴百代客。逝水东不返,昼夜指间过。余今有何物,渺渺一身孤。”
尚寒念到这里,心里就有了想法,再往下念是一首七律:“雾斜云横星月稀,凭栏独望天涯极。昔日桃李争开艳,秋风萧瑟叶落泥。半生惆怅飘摇过,死后得谁同枕席。夜深忽记年少事,剑指昆仑意未平。”
这一念,尚寒就在心里嘀咕了,怎么这感觉这么像夏商周呢,再读下一首,是首绝句:“扬手起风帆,覆手立高阁。鸿鹄高自远,丹凤起天涯。”
他再往后一翻,就看见下面署着名字:夏三代。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看来他真没想错,夏三代,夏商周,他起名真有意思。结果笑完心里更难受了,夏商周生死未卜,他现在看夏商周之前写的东西——也许是他随意写下来的,意境却幽不可言。
他忽然想,要是自己跟夏商周生在一个年代该多好,自己一定不会背叛他,他也就不会写这么忧愁的东西了。又想起之前在船上,要是他跟夏商周一块跳下去,现在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这种情感在尚寒心里淌着,流成了一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