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的一刹那,柏铭涛倏地睁开双眼,里面再也没有疲惫和病态,只有看透一切的睿智和清明。
应向晚依旧惦记着他的病情,每天都发个信息表示诚挚的慰问。直到他说已经完全康复,应向晚才不再每天联系他。
正值年底,公司里事务繁杂,各种年会,答谢会每晚都等着他,那些莺莺燕燕的约会都是仓促随意,给她们的新年礼物还要劳烦阮艳准备。
这天,会开完,终于是今年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可以开始准备年假的时候。阮艳推门进来提醒他:“陈子怡小姐明天要到霖城演出,礼物我准备好了,机票是明天早上九点的,还有你们的夏威夷之旅后天就开始咯,别忘记了。恩。就这些。BOSS。新年快乐。祝你旅途愉快。”
柏铭涛笑得魅力四射:“谢谢。”
要去霖城是因为陈子怡要开小提琴独奏会,而当下,柏铭涛划开手机屏幕要找的是应向晚的联系方式。
屏幕跳开微博消息提示,柏铭涛点开,是应向晚的最新动态。
她说:这个世界上最面目可憎的便是真相,因为它会直叫你痛到歇斯底里。
柏铭涛想留言,打了好几段字又删掉。反反复复。最终给她发了私信:明天到霖城,欠我的饭明天晚上吃。
没有回复。
应向晚跟赵子航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她眼神如刀地看着这个所有人都说“忠厚老实”的继父,面无表情地说:“拿了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
赵子航混迹官场多年,别的本事没有,唯独有编不完的台词唱不完的曲,演得一手好戏,他十分镇静又装作无辜的样子:“我哪里有拿什么东西?家里的东西有什么好拿呢?”
“那你到我房间翻箱倒柜做什么!你说!不然我跟你没完!”应向晚提着嗓门,指着对方的手因愤怒而发抖。
赵子航好脾气地解释道:“我偏头疼,家里得药箱里没有止疼药了,我知道你有才进你房间找找看的。”
应向晚姨妈痛,每个月都吃止痛药,那药还是上次梁音叫赵子航带回来的。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无从反驳。
应向晚冷冷瞪了赵子航一眼便上楼了。
她在房间里,东翻西看,的确也没发现有什么东西丢了。只好一个人坐在飘窗上生闷气。
直到吃晚餐,应向晚一肚子火都没泄干净,摆着一张脸,在饭桌上的气压极低。
梁音看了她几眼,终究没问,只要赵子航在,应向晚没便没几天好心情。她也习惯了,很多事情无能为力。终归大家都要有自己的生活。
应向晚其实真的从来不是因为不要一个继父而不接受赵子航,而是因为这个人是赵子航而不接受继父这两个字。她不喜欢赵子航,她也不想挑事儿,她一直以来的沉默隐忍并不是因为她好欺负,而是为了梁音。
但也有导火索被点燃,让她忍无可忍的时候。
赵子航跟应向晚同时夹上了最后一块猪扒,她立刻放开筷子转夹别的菜。赵子航猪扒夹道向晚碗里,自然而然进入慈父角色。
应向晚冷着脸把猪扒扔到骨碟,神色淡淡地说:“别跟我套关系。我是没父亲,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跑来挑大梁的。”
瞬间,赵子航和梁音都变了脸色。赵子航一如既往地好脾气,保持耐心,笑着慈父脸说:“晚晚。我只是想……”
还没说完,应向晚喝道:“谁允许你叫我晚晚的!”
梁音放下筷子,怒气全在脸上,严厉地教训她::“应向晚。谁教你这样说话的!一点礼貌都没有!跟你叔叔道歉!”
“梁音。我受够了!”应向晚把筷子用力摔在桌上,“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瞎了眼的人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
梁音张口要骂她,应向晚手指指着赵子航说:“你好好问问他这个慈父,没事跑到我房间做什么?我今年已经21岁了。我不在的时候他到我房间里翻箱倒柜真的不太合适。”
梁音震惊地顿住表情,而后她不敢置信地回头看赵子航。
赵子航没有想到应向晚会这样子撕破脸。
梁音刚结婚那会,家里每天都吵。梁音总是向着他,应向晚慢慢偃旗息鼓,开始非暴力不合作。因为,无论她说什么,梁音都不会信,都会坚持是她不希望自己结婚,是她的错。应向晚不会再说赵子航做错什么事情,往往一笑而过。
赵子航算准应向晚不会计较,可她今天撕破脸了。
更让赵子航没有想到的是,梁音没有像往常一样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而是随手端起面前的汤用力泼在了他的脸上……紧接着是整桌的陶瓷餐具摔到地上的破碎声。
应向晚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了,她早做好了被梁音训斥的准备。可现在,梁音沉默地冲赵子航发了一通火后,冰着脸端坐在自己对面。
应向晚第一次发现,永远牢不可破的梁音发出了破裂的声音。她的脆弱、悲伤和绝望,硬生生撕开了她完美无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