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晴从小在将军府长大，唤莫老将军一声阿爹。虽然她一直直呼莫子卿的大名，心底里，却是认他做哥哥的。

莫子卿不爱读书，总是上蹿下跳顽皮的很，季初晴是她的跟屁虫，有样学样也跟着上蹿下跳，像是爬树掏鸟窝这种事根本就不在话下。季初晴像极了一只小狐狸，总是捉弄莫子卿，每次莫子卿都决定再也不信她，可是季初晴总有各种法子让莫子卿不得不信。

“今儿个我跟着父亲随皇上去狩猎，”莫子卿躺在一棵树上，嘴里叼着一根树枝，颇有些得意的看着树底下堆雪球的季初晴，“我若是射中了一头大花鹿，你服不服我的射箭功夫在你之上？”

季初晴和莫子卿都是由莫老将军亲手调教出来的功夫，两个人互相不服气，想着法子的比试。

季初晴极其不以为意的嗤笑起来，“我又去不成，如果我去了保不齐谁胜谁负。”

果不其然，莫子卿一口吐掉嘴里的树枝，跃跃欲试道，“我若是让你去了如何？你能保证你能赢我？”

季初晴的一对狐狸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迎着头顶的阳光望向莫子卿，“到时候就看你服不服了。”

莫子卿最受不了被这个小丫头鄙视，从树上跳下来，一对剑眉很是轻蔑的挑了挑，“好，我就算想尽法子也会让你去的，到时候谁输了，谁就是孙子。”

季初晴知道自己又一次成功激将了莫子卿，可以有机会同他们一起进猎场，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当然忙不迭的点头，“谁输了谁就是孙子。”

猎场前几日的积雪还未消去，白茫茫一片，马蹄声响成沙沙一片。

季初晴在脸上糊了胡子，穿着厚厚的武夫的衣服，紧紧跟在莫子卿的后面。她也不清楚莫子卿也不知道是如何顺服阿爹的，老将军竟然准许季初晴混进来，着实难得。

天气极冷，季初晴勒着缰绳的手已经冻得通红，她一张巴掌脸在浓密的胡子的遮盖下只有一对大眼睛还完好的露在外面，季初晴的眼睛滴溜溜直转，眼前的一切都新奇的很。

甄铭烨的马在莫子卿和莫老将军中间，季初晴可以看到这个年轻皇帝的侧脸，浓黑的眉高挺的鼻梁，精致的紧。只是面无表情目色幽黯，看起来十分凉薄。

许是天实在太凉，季初晴缩了缩脖子，偷偷的把视线从甄铭烨脸上移开了。

这时候，季初晴看到远处一片白茫茫中有一对漂亮的鹿角在移动，眸子登时亮了亮，大呼了一声，“鹿！”

如此一来，一干人马都立刻勒紧了缰绳，呼啦啦奔腾而去。

季初晴看莫子卿格外振奋，自也不甘落后，也紧紧夹住了马腹。

季初晴是第一次来猎场打猎，很快就跟不上前面那些人，索性掉转了马头另辟蹊径。向着猎场里面一路飞奔。不多时，她就又发现了一只皮色油亮的大花鹿。季初晴屏住呼吸，勒紧缰绳慢慢靠近，待那鹿低下头觅食的时候，季初晴迅速抽出箭囊里面的箭，拉箭上弦。

“嗖——”季初晴的箭飞速奔向那鹿的脖子。

“嗖——”

几乎是同时，另一支箭从另一头也直奔那鹿而去。

季初晴翻身下马，跑到那鹿的身前，那鹿已经瘫倒在雪地里，鲜血冒着热气从箭孔处喷出来。这鹿脖子上中了两箭，季初晴循着方才这箭来得方向望去，见一个人正骑着快马赶过来。

“是何人同朕打中了同一只鹿？”甄铭烨骑在马上，颇有些赏识的打量着鹿身旁的那个小矮个。明明身材很是娇小，却有一脸浓密的胡子，奇怪的很。

季初晴虽只是被托养在将军府上，并非莫老将军亲生，却也是被宠为掌上明珠的，再加上她和莫子卿野惯了，实在不懂什么礼教，一见到皇帝，本能的不是下跪，而是十分认真的研究了下鹿的伤口，随后说，“启禀皇上，看这鹿倒下去的姿势，是臣下先射中这头鹿的。”

这一番言辞倒是引起了甄铭烨的兴趣，“哦？何以见得？”

季初晴信心满满的说，“臣下在这鹿的左侧射箭，而皇上在这鹿的右侧射箭，这鹿正左侧脖子上中箭，又是右侧倒地，头顶又中一箭。足以说明，是臣下先射中了这鹿，在它倒地的时刻皇上的箭恰好又射中了它。”

甄铭烨细细看着马下这个人，一对狐狸眸子亮闪闪的颇有灵气，便勾起唇角道，“你一个女子箭术如此了得，神思又机敏的很，还真是难得。”

季初晴听得心里一惊，不知甄铭烨是怎么看出自己是个女子的，但既然已经被看穿了，便也没什么慌张的必要了，索性跪到地上抱拳道，“皇上好眼力。”

这又让甄铭烨感到意外，她倒是不慌张不急着认错，还有心情恭维，实在是让甄铭烨看不清楚这是个什么套路。“你倒是不怕朕怪罪你欺君。”

“小女何罪之有？”季初晴抬起头直直看着甄铭烨，双眼中有些微笑意透着些笃定，“皇上可有规定这猎场之中不得有女子？又可曾有人欺皇上说我是个男子？”

甄铭烨被她说得一愣，随即唇角那抹笑更深了，“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这鹿，朕便赏了你。”

季初晴立刻笑起来，从地上跳起来顾不得拍去膝盖上的雪，就手忙脚乱的去拖那只鹿，活脱脱像个孩子，“谢皇上。”

“一只鹿，你怎见得这般高兴。”甄铭烨本是见到她那般欢快忍不住随口一问，却不曾想季初晴随口就说，“我和莫子卿打赌，没打到鹿的是孙子。”

甄铭烨的眉头狠狠跳了两下，想想又觉得好笑，便又忍不住问，“你是为了和莫爱卿打赌才混进这猎场的？”

季初晴此时正在十分神勇的将那头大鹿徒手举起来扔到马上，听到甄铭烨这么问，也没有思考就回答道，“是啊，早就说了我的骑射之术绝对在他之上，他就是不肯直面这个现实，我甚感心痛。”

甄铭烨的唇角有些抽搐，他全程目睹了季初晴毫不费力将鹿扔到马上的情形，说，“在女子之中，你的武力想必是很出色的。”

季初晴牵起马儿走在前面，回头冲甄铭烨笑了笑，“谢皇上夸赞。”

甄铭烨看到一个满脸胡子不男不女的家伙，如此回眸一笑，感觉很是吃不消，干脆将季初晴拉到自己的马上来，将她的那匹马牵在手里，附在她耳边说，“这样回去快一些，现下天气冷的很。”

季初晴只感觉自己耳根处痒痒的，缩了缩脖子，悻悻的说，“当真是冷的很。”

甄铭烨神色一动，唇角不易察觉的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丫头，你叫什么？”

“素清······”

“说实话。”

“咳，季初晴。”

猎场里的雪堆得有些厚，马蹄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上面，踩出沙沙的响声，听起来麻麻的。天边不知什么时候有了阳光，添了些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