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sa最后问我一句话:“你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话语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果决,我只能摇了摇头,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如何告之与人。
她莫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这么不解风情坐怀不乱,要不是没听过你对男人有兴趣,我甚至会以为你是个同性恋。”
我听着像在听天方夜谭,我对广泛意义上的男人这一群体,并无多大兴趣,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毫无新意的东西,让我提不起劲。
但她的带着惋惜意味的言语,仍在我脑海中,莫名回荡。
有的东西,还没开始,就已结束,从宣布开局的那一刻起,就已定胜负。毫无理由的开始,虎头蛇尾的结束。
难道我的人生就如此乏陈可善,没有丢弃得了的东西,没有据为己有的东西。
我开始又想起安远杨。那个和
我发现一大片懵懵懂懂的种子,种在我的心田。我在那片未曾涉足的新天地游走,然后发现那片天地里每一个种子的壳,上面都刻有一个名字,安远杨。
每颗种子代表我对他的回忆,对他的印象很难用具象化的标签概括,只能从中完整剥离一部分,这是他。那也是他。到处都是他。
我手持水壶,给那些种子浇水,水壶里的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种子吃了水,仿若一下子要把之前的沉默,全部弥补回来,迎风飞长。
它们到底在那个寂无人烟的地方,埋葬了多久。
一个清晰的结论在脑海呼之欲出。
我终于发现了,我爱着,安远杨。
那些种子,生根发芽抽枝结果,原先细嫩的幼苗,已结成参天的网,罩住我,不得逃脱。
要说起因,大概因为,他是他吧,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终于找到了我发自内心,真切想要的存在。既非随波逐流,又非任意替代的想要。这对我来说是新鲜事。依照公式运转的人生,终于出现了一个误差,让我体会到我是鲜活生命的误差。
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一连串印在脑海的电话号码,哪怕夜的深沉,也阻挡不了有种激烈的东西在我胸腔里砰砰跳动,心脏强烈的生命力,我过去的漫长岁月中,从未体会这么深刻。
我不是一个从流水线工厂根据指令,塑造外形,然后从皮囊中按部就班填充器官,最终输入思考指令的工业作品。而是一个来自母体,汲取羊水养分,奋力爬出母亲子宫,如此充沛的,人。
那些像深不可测宇宙黑洞般沉浮的灰色混沌存在,燃起了朵朵鲜红明亮的花朵,幼小的火苗,把那些迷雾,燃烧殆尽。
嘟嘟嘟,电话声音在独属于线路的世界回荡,随即声音回到人世。听筒那一边,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安远杨的声音通过电话信号的传递,有些不真切,声音和现实相比,显得略微沙哑发闷,也可能是夜色侵入体内,带来疲劳的关系。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连细微的喘息,在我耳朵里,都像有了广播喇叭的加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这句话问得,颇有些提不起劲又好奇的意味,这也难怪,按照往常他的作息,这个点理应准备睡了,而我很少在他有事要做的时候打搅他。
他家的电话,很少有人知道,因此打电话,他一般都会接。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和手机的联系,更为紧密。人们爱着只属于自己的,小巧而便携的手机,手机上充斥着诈骗短信,骚扰电话,然而那是现代化的步调,人们依旧沉迷其中,乐此不疲。
家里的电话,多了古朴的意味,功能简单而枯燥,仅仅能用于通话,所以,电话号码交付的人,要比手机的快餐化联系,更加稳定。
我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加了层牢不可破,难以言喻,无色无形的屏障,那隔阂仍有不断增厚的态势,我可以和他面对面,那薄膜被压制成薄如蝉翼的轻片。
但仍旧存在。
要么仍由发展,关系越来越远,要么击碎屏障,哪怕碎片飞溅,刺破肌肤。
我略微沉吟了下,试图把血液里扩散的情感,通过脑神经,转述为有型的语句,然后再发命令,控制我的唇舌,说出它们,最后通过连接的电话线,传到他的耳膜。待他能理解那些话的含义,对我做出反应。
可惜那些涌动奔腾的东西,只在它们的世界里,肆意妄为,而不能让我转化成现实世界的需要。这就是无能为力的感觉?我做好了被玻璃碎渣刺入躯体的准备。
于是开门见山地说:“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话筒的那一边,并未有反应,我知道他在听,能感知到他在另一端的存在,这是人为的沉默,比自然的宁静,更多了一份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