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色今日又要下雨，小姐出门要小心些。”王阿嬷举着把染了花的墨蓝色油纸伞正送一位穿了鹅黄色绣梨花旗袍的女子上马车。

“阿嬷，我知道了，您快些回去，仔细别着凉，别叫醒我母亲了，她风寒未愈，你待她醒了，准备些姜茶让她喝。”秦香衾浅笑着拢了拢两鬓微卷的发丝，坠在耳上的两颗圆润的珍珠在风中摇摇摆摆，有些滑稽。

倚在门上的王阿嬷连连点头道“小姐早去早回呀。”

马车在青石深巷道中缓缓前行，马蹄啪啪嗒嗒的声音敲得秦香衾有些紧张，今天她要去参加从前就读的女中的聚会，听说是允许带舞伴的，她家里自小管的严厉些，她也甚少与男人有所交集，且原来同读女中的女学生们，家中大多非富即贵，她家境虽算衣食不愁，但绝不是可以与那些小姐们相比较的，因此，这一路上，香衾的心随着马蹄嘀嗒也扑通扑通地乱跳。

“香衾！你在车里吗？”忽然，马车外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

香衾伸出手挑起马车帘子的一角，一辆黑色的洋汽车正停在马车边，她连忙喊住王叔“王叔，停车，快停车！”

王叔与王阿嬷是一对夫妻，在香衾父亲在世时就已在秦家伺候着，王阿嬷是秦太太的陪嫁丫鬟，王叔便也跟了来秦家府中做车夫，前些年秦家老爷得重病走了，秦家没有了经济来源，只剩下城中几处房产与城外几处农田租与他人换取些生活费用，家里的仆人们也统统遣散了，只余下王叔与王阿嬷是不肯走的，便留在了家中。

王叔驾车多年，轻巧地停了车。

“婉珍，我今日本想约你一块去的，因照顾我母亲耽误了，真是巧，竟在路上碰见了。”香衾捻着帘子的一角，笑眯眯地看着汽车后座的婉珍。

“哼，我看到王叔了，就知道你在车里，你快让王叔早些回去吧，来我车上跟我聊天，我们聚会完我送你回家。”婉珍热情洋溢的声音让香衾感到无从拒绝。

于是香衾只好点点头“好。”

拎着她白色的小手包，踩着足上的高跟鞋，颤巍巍地下了马车，向王叔示意一下，便开门上了婉珍的洋汽车。

“坏香衾，好几日没见到你了，不知道的以为你让哪家少爷捉了去当少奶奶了，竟不来找我，我这几日可在家憋闷坏了，要不是有这同学聚会让我出来散散心呀，我在家里闲来无事便写字绣花，一点新女性的作派都没有。”婉珍自香衾上了车就嘟着小嘴埋怨着“坏香衾，坏香衾。”

香衾无奈地叹口气道：“婉珍，你也知道，我常要在家里帮衬着母亲，不能常出来的。”

婉珍点点头“我知道，不过你今天可一定要陪我去他们的小聚，热闹着呢。”

汽车在夜幕笼罩的金陵城的路上驰骋着，不一会就到了一座华丽的洋楼前，那是一座舞厅，是婉珍说的中学同学聚会的地方。

悠扬的音乐缓缓在舞厅响起，香衾抿了抿嘴，对身边的婉珍说道：“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婉珍撅起嘴，仰起头‘哼’了一声“香衾，你这个胆小鬼，都到这里了，你必须进去！”

香衾犹豫地看着前面灯红酒绿的舞厅，里面摇摇晃晃的衣香鬓影，有淡淡的香水味混杂着酒的味道散发出来，在夜色里与门前闪着红色灯光的洋汽车相映成趣，香衾打着退堂鼓，连连摆手：“婉珍，我从小就不来这样的地方，我母亲说这都是坏女孩来的地方。”

婉珍剜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告诉你妈妈，而且我们都是老同学来聚一聚，我们快进去吧。”说着拉着香衾就往里面走去。

香衾一只手被婉珍紧紧拉着，一只手紧紧捂住怦怦直跳的心，被婉珍拉着走进了这个新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