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姬暗道不好,饶是方才故意在河流中走了一段时间才在下游再次上岸,还是被找到了,而且按这样的速度看来,这次他们可真是花了大功夫,铁了心要除掉她们了。
“搜!给我仔细地搜!那个粉衣的娘们儿腿上中了箭,肯定跑不远!”
眼看带头的几人就要找到她们的藏身之处,凤姬转头看向暗暗握紧双剑的女子,倾身吻上她的唇角,而后倏然出手点住她的穴道。
她在女子倏然瞪大的双眼中微微勾起唇角,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然后绕过两人藏身的地点向敌军背后潜去。
当一抹温热的柔软印在唇上时,陆柒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于是猝不及防间被点了穴道,身体动弹不得,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死死盯着一向板着脸的女将军,后者却对自己勾起了唇角。明明是她告诉她应该多笑笑,此刻却感受不到半点的喜悦,只有满满的惊惶涌进眼底。
她看到她对自己无声地说着什么,然而汹涌而来的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只想阻止她,她想说不要丢下她一个人,想告诉她,无论什么情况,她们一起面对。
但是,不行,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只是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看着她慢慢隐没在灌木丛中。
“天策府凤姬在此,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一声暴喝在稍远处传来,而后便是敌兵的咒骂喊杀声,和着兵器相接的声音。
陆柒咬牙调动体内所剩的所有内力想要冲破穴道,然而耳边震耳欲聋的各种声音却让她心慌,当那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她忽然想起来那时凤姬想要对她说的那两个字到底是什么。
等我。
她说,等我。
忽然感到浑身上下一松,陆柒马上伸手解了自己的哑穴,右手以剑拄地,艰难地站起身。还在不断流失血液的双腿早已感觉不到痛了,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每迈一步都费力万分。但她还是坚定地走着,一步一步,朝着记忆中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她不知道究竟要走多远,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要找到她,无论是生,还是……死。
她说过,要她等她,她怎么可以食言。
时间仿佛也被她缓慢的前进速度不断拉长,每当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气竭而亡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再一步,再一步就能看到她了。
然后她真的看到了,那个人躺在血泊中,鲜红的血色将土地和她的衣衫混成一体。陆柒心里猛地一坠,踉踉跄跄地扑到凤姬身边。
当颤抖的手指探到女将军鼻下的温热时,陆柒一直屏着的呼吸才松了下来,但当她再次查看她身上的伤势,眉头却又慢慢皱紧。
凤姬的情况很不好。原来就受了不轻的内伤,方才又强行运功,再加上新添的多处外伤,有一处甚至差点伤到心脉,已然是一条命悬在悬崖边上了。
陆柒摸遍了身上所有能装药物的口袋,能用的都早已用光,她又四处张望,也不见可以用来止血的药草。
“凤姬?凤姬!你醒醒!”
陆柒轻轻拍着女将军沾了血的脸,渐渐溢满眼眶的泪珠终于一颗颗地落了下来,摔落在女将军的胸甲上,化开上面已经略干的血迹。
不行,这样不行。
陆柒不知所措地按压着女将军胸前的伤口,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随着血液透过自己交叠的手流失,自己也不得不时不时地闭眼,抵挡因为失血过多而一阵阵涌上来的眩晕。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能救救她!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对了!秘法!
忽然灵光一闪,陆柒缓缓坚定了神色。
她将早已被血浸透的整条裤腿扯掉,撕成条状尽力将凤姬几处流血的伤口绑住,希望可以借此暂缓血流速度。随后将真气凝聚到指尖化成一丝薄刃,咬咬牙朝自己的心口戳去。气刃缓缓被拉出,颜色好似也被血色浸染了一般变得通红,然而血色却并没有因为气刃离体而断掉,而是像一条弦一般抽丝而出。
陆柒闭眼等待汹涌而来的眩晕感过去,然后她定了定神,猛地将气刃插入凤姬心口,随即双手迅速结印,连接在两人心口的弦好似活了一般血色变得越加浓郁。
眼前一阵黑过一阵,然而看着女将军胸前的伤口终于渐渐止住了血,陆柒慢慢勾起了唇角。随着两人的生命渐渐达到平衡,心口的弦也渐渐淡去了颜色,最后慢慢消失不见。
陆柒软倒在缓缓睁开双眼的凤姬身上,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这下我们是真的绑在一起啦……”
后来凤姬拼死将陆柒背回了军营,当两人将伤养好,又是一年过后,天策军战胜而归。
再后来陆柒带凤姬回了七秀坊,紫粉色长衫的女子抚了抚两人消瘦了不少的脸颊,微笑着只道回来就好,然后留两人在秀坊里小住了几日。
从那以后,天策府便多了一名七秀坊来的女军医,时常和传言中治下甚严不苟言笑的凤姬将军出双入对。
多年以后的某一天,当两人相拥倚在榻上,凤姬第无数次问起她昏迷后陆柒到底做了什么的时候,陆柒仍然只是侧过头亲昵地吻了吻她的唇角,只笑不语。
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救人妙法呢,无非是一命换一命罢了。
心鼓弦,系心弦。
从此以后两个人的生命便紧紧地系在了一起,一人生便同生,一人死便共死。
当时她只是赌一把罢了,要么同生,要么共死。
她说过要她等她回来的吧?她怎么可能让她食言呢。
陆柒不理身后人仍然持续的不懈追问,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更深地窝进女将军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