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莘萝早早地起了,亲自去后厨准备早饭。翡翠水晶虾饺,芝麻卷,栗子糕,佛手金卷,酱黑菜和脆皮黄瓜,以及八宝御膳粥。当然,还少不了老爷润口的信阳毛尖。
来得最早的是五姨太,她怀里揣着一只毛光色白的纯种波斯猫,悠悠地走到桌子边坐下。
“哟,莘萝起的这样早,还亲自准备早饭,身子好些了吗?”
莘萝笑笑,“差不多好了,多谢五姨娘关心。我今天特地做了阿霖爱吃的栗子糕,怎不见他呢?”
“那孩子昨晚玩疯了睡得迟,现在还在熟睡呢!不管他,咱们先吃。”
“那好。后厨还留着一碗栗子糕,一会儿我让惠荷送过去。”
梅双双一向喜欢礼貌谦虚的白莘萝,欣慰道:“除了老爷就属你最疼五霖了,五霖也是把你当做亲姐姐。”
“五姨娘客气了,身为姐姐照顾弟弟是莘萝分内的事。”
俩人正寒暄着,凤栖挨着白亭秋掀了帘子进来。
梅双双满面堆笑,问道:“姐姐,老爷没跟你一起?”
“老爷昨夜宿在书房,想来今早应是同三少爷一起来了。”
莘萝从白亭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反而更觉得不安。“娘,您先用些虾饺吧。”莘萝用干净的筷子夹了几枚虾饺放入她的盘中,她淡淡“恩”了声,忽而皱起眉头,嫌恶地用手帕挡着鼻子。
“怎么荣府现在有了畜生也能上桌的规矩吗?”
梅双双神色一紧,尴尬地说道:“姐姐,一大早我起来便发觉旌旗躁动不安,所以将它抱在怀里安抚安抚,这一抱竟忘了放下.......”
“躁动不安?”白亭秋不值一哂,“你那么喜欢猫竟不知它的习性?当真白养了。叫你的丫头去街上寻只野公猫来,很快它就会安分下来了。”
听了这话,丫头们都羞得低下了头。梅双双接不下话,涨红了脸,甩了胳膊驱逐了旌旗。跟了白亭秋多年,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技能。她如此出言不逊,定是心中不快活。
不一会儿,荣三诚搀着荣闫走进来。
刚落座,荣闫便关切道:“你的病可好了?”
“谢谢爹关心,已经大好了。”莘萝乖巧答道。
“这些菜都是你做的?“荣三诚坐下,而她下意识地往五姨太处挪了挪。平常若是老爷外出应酬,便只有白亭秋,梅双双和她在这张桌子上吃饭,若是老爷在家,那也只有四个人。按理说,这张红木雕花桌子再坐三个人都不会挤,可是荣三诚这样刻意靠近,立马就将桌子分成两个区域。他和白莘萝是小一辈,坐在南边,而三个长辈坐在朝南的位置。可莘萝显然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哦,是啊。”她点点头。荣三诚忽略了她的不自在,仍是满脸兴奋盯着满桌的缤纷。
“萝儿的菜做得十分可口。三诚,你今日有口福了!”荣闫笑着说道。
莘萝掩藏着内心的别扭,说道:“爹若喜欢吃,萝儿常做就好。”
三言两语间,白亭秋已盛了碗八宝御膳粥放在荣闫面前,一家人才慢慢吃起来。
“既然病好了,那准备准备就可以到工厂做事了。你确定要去的时候和荣厉说一声,让他安排安排。”荣闫缓缓说道。
“恩,我已经无碍,随时都可以工作。”
“那自然是最好,只是回去之后不要太劳累,姑娘家本来就不必抛头露面,自力更生。待字闺中,做一做女工也是很好的。”
莘萝拿筷子的手一紧,笑容僵在那里。
荣三诚道,“爹,你的观念已经太老了,在西方,讲究人人平等,不论男女都有追求自己喜欢的事物的权利。”
梅双双没什么城府,听到着这样新奇的观点自然是惊讶极了,便追问道:“哦?在英国有这样的事?男女平等?是说女子可以和男子做一样的工作吗?”
“不仅如此,在英国,男人女人处处受到平等的待遇,男尊女卑的落后思想在那里根本说不通。女人不会被丈夫拘在家中,她们有自由的权利。”
这是梅双双闻所未闻的事情,她已然目瞪口呆。
荣闫略有不快道,“在洋人那里学了几年就回来教育你爹了,看来我花的钱都是为了让你给我上课。刚才你的那套什么洋人理论我听的云里雾里,现在又说什么男女平等?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赚钱养家,当然要比女人辛苦,如何平等呢?想来我中华数千年的历史文化要比他们的深刻多了!”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亭秋沉寂多时,找准时机接话道:“老爷,三诚在外留学多年,当然学到不少先进的知识。让孩子了解常人无法了解的,这不也是老爷希望的吗?若是三诚一事无成地回来,难道老爷就开心了?况且,三诚说的并不无道理,萝儿不仅精通织染技术,而且还很喜欢。”
荣闫绷紧的脸渐渐放松,“我当然知道,只是怕萝儿累着,她若是再病倒,你不也心疼吗?自然,萝儿说行,那就回去。我何尝不希望她一直帮我呢?但是三诚,你也只是嘴上的功夫好。落在实处,可能不比萝儿有效率,你应当向她学学经验。”
荣三诚恳切地点点头,“我的知识全在书本,实践方面当然不如妹妹。对了爹,既然你也怕妹妹累着,那工作也不必急需一时,今日就让妹妹带我去工厂转一转吧!”
“你想熟悉自家的厂子哪有不许的道理?萝儿,你方便吗?”
“方便,当然方便!”莘萝爽朗答道。心中在暗暗咒骂,他这分明就是想找茬。
“啊,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事......”荣闫忽然说道,“梅儿,五霖呢?”
梅双双道:“看他睡得还香,我就没喊他。既然老爷找他有事,我现在去叫......”
“不必。”荣闫摆摆手,“你只需告诉他一声,我将竹心那丫头放了,让他不必再忧心。”
梅双双愣住,五霖,竹心?他俩有什么关系?
荣闫含了笑意,道:“五霖这孩儿,平日虽顽皮淘气,却很仁义。他来求我放了竹心,说不过是因酒洒在他身上才引起这番波折,若一直让那丫头待在柴房,他吃不好也睡不好。哈哈,孩子心地善良,叫我想起了你大哥。”
荣三诚怔怔地听着,“是......大哥一直都乐善好施,对我们很好。”
“是啊,是啊。”荣闫仿佛陷入回忆,眼角闪烁着。“所以啊,我就放了竹心。一来是成全了五霖的好意,二来她头上戴着的确实是明雨的东西,却不再储藏的遗物之中,想来可能是多年前丢失的被她捡到了。更何况,她是伺候过你们兄妹俩的,我知道你们想为她求情又怕我怪罪。好了,这下,你们都放心吧。”
莘萝感激地说道:“谢谢爹。萝儿还有一事,竹心从进入荣府便跟在三哥身边,只是因为三哥留学才暂时照顾我,眼下三哥回来了,我想还是有熟悉的人在身边比较好。请爹让竹心去服侍三哥吧。”
荣三诚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她,“正巧我房里缺个人,妹妹的好意我领了。”
“也好,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