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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南檐梧桐 > 第六章

第六章(1 / 1)

 “人们都说近乡情怯,我看,到了三少爷身上却不灵了。难道你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吗?那时你可是唯恐避我不及,连正眼都不瞧我的呢!怎地现在说这样‘亲切’的话,真把我搞糊涂了!”

“那时候我们年纪小不懂事,可是人会变的。想着这隋城有这么多亲人和故友,我当然是欣喜万分。这么多年过去,妹妹不也不再是那个纯真内向的小女孩了吗?”

欣喜?他是装满了弹药而来吧,若说是欣喜,也只能说是迎战前的欣喜。不过他的确说对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她,而他又何尝不是做出了巨大的改变?这不是时间的无情,只是时间让他们拥有了各自要守护的东西。

“托你的福,我成长地很快。试想一下,整整六年都活在他人的监控下,即便没有发生伤害到自身的事情,可若那人居心叵测,谁不会提心吊胆呢?”莘萝锋利的眼眸直射他,“三少爷与竹心多年的通信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当竹心只提些无关痛痒的事时,我就知道,你已经发现了。”荣三诚没有躲避她的质问,以同样的力度回击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揭穿我?”

莘萝莞尔一笑,“三少爷远在英吉利,对荣府的一切鞭长莫及。留个人下来做你的眼睛,小女通情达理,当然不会阻止了。况且对于我来说,实在无关痛痒。”

荣三诚闷哼一声,“若真的无关痛痒,你何必让一个与你年纪相仿的女孩背上偷窃的罪名?而且还用了我娘的东西,可真是一场费尽心机的挑衅!”

莘萝坦荡地说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卑鄙!竹心若真的清白,我不会平白无故陷害她!她虽然没有偷你娘的东西,可是确实做了很多不光彩的小手段。我只不过是把自己的首饰换成了你娘的饰物,她偷窃的事实仍然是在的!”

荣三诚一愣,半响才回过神,道:“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你相不相信我与我无关。我和你本就没什么瓜葛,若不是你这样暗中对付我,我还能平心静气地叫你一声三哥。”

三诚道:“是,你本就不该和我有什么瓜葛。”

莘萝不解,只见他神色漠然补充道:

“既然你如此冰雪聪明,就不用我多说便知我与你的区别。与其跟着白亭秋那样的泥菩萨过河,不如安分守己地做事。做得好的话,我们兄弟还会分你一杯羹,你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一直做你的荣家小姐。”

依然是这种眼神,依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慢,莘萝被记忆拉回八岁那年,荣家的孩子一同在河边垂钓。二哥手把手教她做鱼饵,前脚二哥刚走,后脚他便踢翻了她装鱼的篓子,所有的鱼都落荒而逃。她抹着眼泪问他为何这么做,他只是昂起脖子,不屑道:“一个捡来的丫头凭什么在这和我抢鱼!”

是,他从那时起就在不断提醒她,她是捡来的,她无父无母,她被人遗弃,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她从没惹过他,为什么他就这么容不下啊自己呢?她那时不明白,以为是自己的错,可能是偶尔哭闹吵到了他,所以在他面前就安安静静地不说话,可是这样的努力并没有让他的态度改变。懂事之后她才明白,那时的自己有多傻。他不是嫌她吵,而是根本不想看见她。是啊,谁会容忍一个陌生人来鸠占鹊巢呢?而且,那个陌生人还是被人抛弃过的。所以难道她的生命就注定了不被人祝福和接受吗?

这曾是她最大的困惑。这么多年来,白亭秋帮助她不断地去否定,可是,竟就这样被他的又一次肯定付诸东流了吗?

三诚走到她跟前,嘴角勾起一抹笑。

“怎么,你也觉得我的提议是好的?”

“莘萝愚笨,向来分不清好坏。”她顿了顿,“不过我倒是也有一个提议。与其安分守己的做你的正牌三少爷,不如陪着我这个没名没分的小姐玩下去。谁输谁赢未可知,可是,这才有趣不是吗?三哥。”

他要惹恼她,她偏不合他的意。他以为的她的软肋,她也要锻造成铠甲。

“那你就尽情享受这大好天气,我还要回去剥荔枝给阿霖吃。后会有期。对了,我还有句好心的话。五霖人小不懂事,说话没有忌讳,因此讲话诚实,容易叫人软了心肠。我看着阿霖长大,知道他最爱吃荔枝,终归是小孩子,他吃得开心了,便什么都好说了。”

荣三诚转身靠在栏杆上,扫视着落英亭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去英吉利就是昨日的事情。当年他离开家,第一次到达一个未知的世界,心中想的不是恐惧和不安,反而充满斗志与激情。他还记得当时他告诉自己,再也不要回去了,再也不要回到空有其表,死气沉沉的荣家,再也不要守着母亲和大哥的死悲痛下去,再也不要看父亲的脸色,再也不要孤独地在角落看着白亭秋是怎么取代母亲的了。

一晃六年飞逝而去,他终于下定决心回到这个曾经叫做“家”的地方。始终,这里还有最疼爱他的二哥,还有母亲的痕迹。至于白莘萝,他实在是解释不清。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多了一个妹妹,他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可是这不妨碍他去讨厌她。因为她是那个女人捡来的,她和那个女人有一样的姓氏,她总是跟着那个女人,她心甘情愿地喊那个女人娘亲。

凭什么,一个捡来的孩子凭何与他平起平坐?还不都是那个女人!她会讨父亲欢心,她说什么父亲都会听!说什么喜欢孩子,根本都是在打晃子!她的目的就是彰显父亲对她的好,让母亲只剩嫉妒的份!那个女人太恶毒了,可是他当时太小了,对她无可奈何。可是,他绝对不能允许那个女人再培养出一个祸害!

所以,临走之前,他让年长他两岁的陪读侍女竹心伴在她身边。六年来,一月一信,早已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本意不善的行为竟为他的枯燥孤独的异国生活点缀了如繁星般的微光。

竹心这样写:丁卯年三月二十八。她反常早起,步行至歙水旁坐到晌午方回到荣府。去向不与人说。

丁卯年九月初九,重阳节。她与惠荷同去了上善寺。晚宴时喝了许多酒,惠荷携她提前离席。入了梦魇,梦呓不断。

戊辰年二月初八。白氏染寒疾,她待在白氏屋内碧纱橱照顾,两个日夜未眠。

........

明明是她的故事,为何他会觉得每一幕都在眼前?她的身影触手可及,她的一举一动清晰展映。明明与自己不相干,为何会平白添了许多在意?明明他只是要人监视她,何以沦落到以此为安慰的境地?

他想了千百种,否了千百种。

他不是没有想过,什么开阔眼界,远洋海外。只有经历那么多阒然无声的日子,他才幡然醒悟,他内心的挣扎、痛楚、寂寞,皆是拜那个女人所赐。

始终她姓白,所以,无论如何,他们只能浊泾清渭,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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