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拿稳你的酒。”李兆麒说。
“什么?”
李兆麒并不等他明白过来,伸手半揽住他,攥住他的腰带。“害怕就闭眼。”他低声笑着说。
两道人影冲天而起。被他揪着的人并没有惊得张牙舞爪大喊大叫,但仍不免僵硬得像个巨大的包袱卷。李兆麒的身法却依然潇洒优美,似乎根本不会被这个大号的累赘拖累分毫。
杜凤展在房顶站定,打了个趔趄,脚下的瓦片喀拉响了一声。他晃了晃,确定自己站稳了,探出头去朝下面看了看。
“其实我用别的方法也能上来。”他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等你爬上来,酒都被我一个人喝完了。”李兆麒懒洋洋地说。他坐下去,顺着房顶倾斜的坡度往后靠,用手肘支住身体,“你的酒溅到脸上了,浪费。”
“那是不是该说,你的轻功还不够如履平地?”杜凤展不以为意地用手背蹭掉脸上的酒,走到他身边坐下,仰头看着夜空,满足地叹了口气。
酒是好酒。西域的葡萄佳酿,刚刚才从冰窖里偷出来,入口异常的清冽甘美,全无一丝辛辣涩口的感觉。白日的暑热已然散去,夜空中一丝云彩也无,越发显得头顶那条星汉流光溢彩。微风如同从手中白玉杯中透出的凉意一样,不慌不忙地拂过皮肤,带着些微瓜果与昙花的清甜香气。翎儿和她的小姐妹们在月下乞巧的笑语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七夕从来都和他们这样的少年人没什么关系,但这样一个宁静,凉爽而又充满鲜活生命力的夏夜,即使不是什么节日,也足够令人愉悦了。
“如此良宵,该干点有趣的事情才好。”
李兆麒慢慢地喝完杯中的酒,慢慢地又倒了一杯,顺手帮杜凤展的杯中也加满,然后才抬起头看着他,展颜一笑,“不如——玩七巧板?”
杜凤展“哈”的大笑出声,这一笑就收不住,笑到指着李兆麒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是不打算忘掉这件事了对吧。”
“当然。”李兆麒正色点了点头——这种事怎么能忘。
李兆麒一开始并不相信杜飞不会玩七巧板——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会玩七巧板?即使真的有,也不该是他这个看起来不可能被任何事难住的表兄才对。
他提出一起玩七巧板时,杜飞从书里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好像花了一点时间来考虑“七巧板”是个什么东西。然后他露出恍然的神情,耐心地试图解释,“麒弟,虽然‘七巧’和‘乞巧’听起来很像,但和七夕并没有关系——我们不必在七夕这天……”
“管他呢,”李兆麒言简意赅地说,“我只是想玩七巧板了。”
“哦……”杜飞把这个字扯得很长,像是在抓紧时间找一个藏身之处把自己塞进去,“不过我这儿没有七巧板。”
“我带了呀。”五岁的李兆麒笑眯眯的说。
李兆麒把一堆东西撒在榻上的时候,杜飞对着它们看了半晌,眨了两次眼,却没说出一个字。
——这堆玩意怎么能叫七巧板?它们甚至根本不是块板!
想见到杜飞发呆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所以李兆麒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他把小手在杜飞眼前晃了晃,看他没有反应,又戳了戳他的脸。
“飞哥哥?”
杜飞终于转过头来,挫败又认命地笑了笑,“这玩意……怎么玩?”
是的,他从来没玩过,也没见过这传说中的七巧板,如果不是李兆麒献宝一般捧给他,如果他只是进屋来看到榻上有这么一堆,他大概,不,他一定会当做是李兆麒练剑削出来的碎木片直接丢掉了事。
“你真的不会?怎么会有人不会玩七巧板?”小雪团睁大了眼睛。不知为何,那双眼睛让杜飞羞愧万分,只能艰难生硬地为自己找着借口。
“我想……每个人都总会有碰巧不会的东西……哈哈……”
“我教你。”李兆麒气势沉雄地指了指榻上,“坐。”
杜飞被他小大人的样子逗笑了,他刚一坐下,李兆麒便无比自然地坐到他身前,两只手各抓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