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丫头想了一阵,低声道:“公子说他无奈答允了鲁公娶姑娘的要求,请姑娘勿怪。”
听到懒丫头这句话,绿姬整个人都震悚了,良久,回过神的绿姬泣泪交加:“他答允了?他凭什么答允?”
懒丫头见绿姬哭了,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怪我没说清楚。”
绿姬面色苍白,薄唇一丝血色也无。公子纠的态度是她握在手中的救命稻草,如今竟连这也丢了。
懒丫头继续说:“公子说,这只是权宜之计,鲁公派人送书信到洛阳,来回少说也得一两个月。齐国那边,管大夫已有部署,等公孙无知一死,公子就即刻回国即位,等公子做了国君,想来鲁公也就不敢霸占姑娘了。”
绿姬依然没有说话,什么时候起,她的命运竟要仰赖着旁人,想来真是难过又讽刺。
侍卫威严不容辩驳的声音传入门内:“时间到了,请出来吧。”
懒丫头见绿姬垂着头,神色仍旧很不好看,低声劝道:“姑娘,我得走了,门外几个大哥剽悍的紧,公子还有句话让我告诉你,无论听到什么消息什么风声,一定要相信他。”
木门被打开,侍卫满脸不耐烦地看着懒丫头,懒丫头慌忙提起篮子向外走,没走两步,又转过身看了绿姬一眼。
绿姬仍像刚才那样站着,懒丫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句“姑娘保重”,语罢,懒丫头随着侍卫走了出去。
驿站中,公子小白随意地坐在席上,手中握着的书卷已经韦编三绝,可见翻阅了不下百次。
与他惫懒姿态相左的,是俊朗面庞上极其认真的表情。小白蹙着俊眉,目光如炬,偶尔遇到不懂处,抬眼思考片刻,随后大彻大悟,印堂发亮如有神光拂照。
著山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半个桃,边啃边对小白道:“公子如今竟然不爱逛了,从前哪日若不出城打猎,定要闲得浑身难受。”
小白看著山一眼,伸手道:“我的桃儿呢?”
著山有些尴尬:“以为公子不爱吃,就没给公子买。”
小白轻笑一下,继续看书:“罢了,你且去吃去逛吧,我哪里是不爱打猎,若是能打,我照样天天去打,呆在这里闷得很。只是我更不想上街去逛,喝喝酒,找个姑娘聊天,当真无聊。”
著山打趣道:“那是自然,公子心里有了绿姬姑娘,旁的庸脂俗粉哪里看得上眼。”语罢著山将身子闪得老远,生怕公子小白恼羞成怒打他。
谁知公子小白并未生气,只是脸一红,辩解道:“和那蠢女人有什么关系,我一向不爱在女人堆里逛,聒噪得很。”
著山一笑,有些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公子,我也嫌聒噪,只是,逛有逛的好处,我可听说一件大事,关乎公子的终身大事。”
小白面露疑惑,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著山凑在小白耳边,悄声嘀咕了一阵,只见小白脸色越来越难看,手中握着的竹简重重滑落在地,小白都没顾得上去捡。
著山猜到小白会有这样的反应,又道:“公子别急,还有一件事,与此事有关,怕公子听了要吓坏的。”
著山又附在小白耳边说了几句,小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不出究竟是气是恼,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小白半眯着眼,想了好一阵,对著山道:“骑上马,现在就出城。”
啃着桃子的著山还未反应过来,小白已经大步走出了房间,著山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赶忙快步跟了上去。
曲阜城外,几日前埋葬流民的坟头上,已经有青草蔓生。
小白骑着小白马,面色沉重,看着天边似血残阳,对著山道:“我今夜就潜去鲁宫里,把绿姬接出来。你留在此地等我。”
著山一口回绝:“我也要去。”
小白道:“此时不是讲兄弟义气的时候,你留在这里,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可以火速回莒城报信,让师父早作安排。”
著山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似乎还在想理由反驳小白。
小白宽解著山:“我一人去,去也容易,跑也容易,本来绿姬已经很蠢了,再加上个你,可怎么是好。”
小白翻身下马,走到小白马身前,为它捋捋鬃毛:“小白马,你好好和著山在此地等我。”
小白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很不乐意,张嘴叼住了小白的后衣襟,不许他走。
小白扯了半晌,连哄带吓,才把衣襟拔了出来,小白马很不高兴,兀自走到一旁草地上,卧了下来。
小白神色严肃地对著山道:“若是三天后我没回来,你们就直接回莒城吧,不必再等,更不要去鲁宫找我。”
著山急道:“公子不可乱说,我们就在此地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小白看著山急得脸涨红,眼角似有星点泪光,不禁失笑:“怎么了?你公子还没死呢,你就这么猴急挤猫尿出来?”
著山别过脸去,嘴唇却颤着,说不担心是假的,鲁宫宫门重重,庭院深深,只怕好进不好出。可他本领确实不比小白,也着实怕拖累他。心里矛盾至极。
小白拍拍著山的肩,二话不说,走向曲阜城。天边的落日未落入地平线,半玄月已挂在天际,日月同辉,此景在此情映衬下,非但未显恢弘,反倒添了几丝阴森诡谲。
小白的背影融入渐沉的夜幕中,无比苍凉。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对他而言还是个大大的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