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傍晚时分,他才总算消停下来。
小白正正衣冠,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拎个食篮昂首阔步走进了绿姬的房间。
绿姬一大早被小白闹醒,此时乏得很,正在榻上小憩,小白见状不敢打扰,跪坐于一旁的蒲团上静心等着。
绿姬的睡颜甚美,只是面带几分憔悴,令人更生怜惜之意。
小白心中一派柔软,伸手想去为她拨弄鬓边的碎发,谁知绿姬竟惊醒了,看到小白,吓得从榻上滚了下来。小白伸手欲扶,绿姬却连连后退躲闪不住。
仿佛面前是洪水猛兽,绿姬拉紧衣袍,警惕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小白并未生气,一脸喜色地指了指地上的食篮,又递给绿姬一片竹片。
绿姬茫然接过,定睛看看,只见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字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绿姬一时间呆住了,公子小白传情用的诗句居然都与公子纠相同,到底是兄弟俩。好容易她此刻未想公子纠,却猝不及防被公子小白勾起了心伤。
绿姬将竹片递还公子小白,脸转向一侧:“我不识字。”
小白愣了一瞬,旋即一脸不信:“你不识字?我还看过你写字,你打量着蒙我呢?”
绿姬不置可否,仍低着头,不理会公子小白。
小白见状,说道:“好,你不识字,我念给你听。”
绿姬显得很排斥,捂着耳朵躲向一边。
小白并不知公子纠曾写过这两句诗给绿姬,只觉得她刻意回避自己的心意,满心酸楚和愤然。
既然她不愿意听,小白也不好勉强,极力克制住脾气,打开食篮,鸡汤的鲜香味飘出,却勾起绿姬肠胃里一阵不适。
小白将鸡汤端出来,对绿姬道:“你脸色不好,喝了补补身子吧。”
小白将鸡汤端得越近,绿姬越觉得恶心难耐,慌忙将碗推了过去。
小白蹙着眉:“你是怎么了?饭也不吃,汤也不喝,你若是生我的气,打我骂我便罢了,何苦作践身子。”语罢小白又将鸡汤凑在了绿姬嘴边。
绿姬赶忙伸手捂住口鼻,肠胃一片翻江倒海。这两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小白看着绿姬苍白的小脸,劝道:“你看你如今的脸色,比藤上结的葫芦还要绿,倒真是人如其名成了绿姬。我可是把院子里打鸣的公鸡宰了给你做的汤,你即便不看在我的面上,也要看在鸡的面上吧。来,把汤喝了,别让鸡枉死。”
公子小白本是好意,他并不知道此时绿姬正难受得要命。小白拿起勺,滗了一勺清汤,轻轻吹了吹,送到了绿姬嘴边。
闻见这鲜香味,绿姬肠胃一阵痉挛,五脏六腑都似要搅碎了一般。
一人喂,一人推,推搡之间,一个不小心,这碗热腾腾的鸡汤正正扣在了绿姬青白色的流纱裙上。
小白生怕烫着绿姬,二话不说拿袖笼去擦,可这鸡汤正洒在大腿附近,绿姬赶忙躲开公子小白,腿上却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逐渐渗透进来的滚烫鸡汤。
小白顾不得手烫得钻心的痛,二话不说,一把扯烂了绿姬的裙裾,将那一大片的滚烫丢到了一旁。手指尖烫得起了几个泡,小白长出了一口气,一脸愧疚地看着绿姬,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绿姬薄唇抖抖,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逼着她喝汤的是小白,将汤泼在她身上的是小白,扯烂她裙子的是公子小白,可不顾一切来救她的,还是公子小白。
两个人就这样不说话,尴尬地对坐了好一会儿,小白一脸扫兴,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小白站在槐树下发愣,心里着实窝囊的紧,越是想对绿姬好,越惹她生气。就这样南辕北辙,离她的青睐越来越远了。
鲍叔牙从不远处走过来,小白看到他,急于开溜。
到底鲍叔牙手疾眼快,拉住一脸郁闷的小白,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霜打了一般,无精打采的。”
小白叹了口气,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鲍叔牙。
谁知鲍叔牙非但不宽慰小白,反笑得肚子直疼。小白瞪着眼,怒道:“都怪我傻,旁的事听师父的也罢了,这种事,千不该万不该,听你一个惧内之人的话。”
鲍叔牙正色道:“我哪里是惧内,不过是尊重我夫人罢了。”
小白乜斜鲍叔牙一眼,没再说话。鲍叔牙却仍热情高涨地要为小白出谋划策,小白摆手制止道:“罢了,师父,一切贵在己心,我便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对她好,她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总之不后悔就是了。”
小白起身走回了房间,留着鲍叔牙在原地,竟有几分激动:他家公子,似乎是开窍了?不敢抱有太大希望,鲍叔牙告诉自己,还是边走边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