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鹿晗还坐在那里，接受全班同学的目光洗礼。

青春期的孩子们，正是喜欢在陌生人面前故作姿态，却又禁不住强大好奇心的物种。因此，鹿晗虽没有遭到搭讪，但仍是关注的焦点。

幸亏允儿不在这里，要不然……

突然想到这一层，我摇了摇头。

允儿全名苏允兮，是一名光荣的……脑残粉。不用我说，她的女神自然是少女时代的林允儿，当初她死皮赖脸非要我叫她允儿的情景我还记忆犹新。而男神嘛……则是EXO的老幺，Sehun吴世勋。爱屋及乌地，她对EXO，尤其吴世勋从前最黏的鹿晗哥，是相当的了解。

如果她在这里，鹿晗脸上那一副超大墨镜根本不会起任何掩饰作用。

见我走过来，平常相当捣乱但也相当热心的男生问：“寒浅凝，没事儿吧？”

“没。”我摇头，微笑。

“哎，那个……是你哥？他怎么进来的？”他探头探脑地凑过来。

“……”我就知道，“管那么多干什么！”

敷衍完这群好奇心泛滥的家伙们，我走到鹿晗旁边坐下。

“好了？”鹿晗正在发信息，头也没抬地问。

我看了一眼屏幕，是韩语。听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说你的补考手续。”

“……嗯。”

一会儿，他发完信息，收起手机，揉了揉睛明穴。

我知道这是他习惯性的小动作，无论是疲劳，还是思考，甚至害羞，他总这样，有点小可爱。

……我又在胡思乱想了……

“那个，”我斟酌了一下，开口，“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你……”

你救了我第二次。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顿了顿，我又道：“你想要我怎么还？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就一定办到。”语调刻意地礼貌而疏远。

“你……”鹿晗一下子抬起头来，隔着墨镜我都清楚感到他的眼神直直地刺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表达得不够清楚么？”我捋了捋刘海儿，丝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我是说，你救了我，这是我欠你的，你要什么酬劳，我尽量满足。”

“你该明白，我救你，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酬劳。”鹿晗面上染了薄怒。

“你救我是出于什么目的那是你的事，我允你一个条件来报恩，却是我的事。”我收拾起书包，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

半晌，鹿晗微怒的神色沉寂下来，眼光渐渐变得黯淡。

“……非得如此么？”鹿晗涩声说，“非得，分得这么清楚？”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从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不然良心难安。”我缓缓道，一字一句清晰地咬出来，略带嘲弄地看着他，“在这一点上，我想我们是一样的。”

他气息一窒，脸色陡然苍白。

“……你还在介怀……”鹿晗看着我带些恶意的笑容，轻轻吸气，“真的不能原谅我么？”

“我早说过，我原谅你。”我挑一挑眉，声调冷冷的，“不过，我也说过，我们从此两清，永远陌路。”

鹿晗怔住，久久无言。

拉上书包拉链，我抬起头，看见班上的同学们成组地陆续领回了自己的成绩单，大部分都是喜气洋洋，一团热闹。

我凝神望着出了神，鹿晗却突然出声，叹息的语气不像是疑问句：“这一年，你是怎么过的？一个人吗？”

思绪被拉回来，我看他一眼。

他目光悠长，神色是我看不懂的复杂，像是透过了眼前的景象，看着不知名的远处。下午的阳光暖暖地洒下，墨镜在他脸上投出一片阴影，映着高挺的鼻骨，淡薄的嘴唇，竟是美得惊心动魄。

我看着他的容颜怔住，没有说话。

“其实，我一直想要弥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鹿晗的声音染上某种异样的情绪，“是我的错，让你……让你的父亲来不及……而且你还这么小……”

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句话触碰到了我敏感的神经，心里一根弦猛然崩断，那么真实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让我从对他容颜的绮想中忽地惊醒。

“够了！”我骤然打断他，站起来，手指都在颤抖。

鹿晗跟着站起来，比我高大许多的身材把阳光尽数遮住，我被罩进了他的影子里。

“……凝儿……”他的声音里有些许无措，伸手拉住我胳膊。

如同触电，我猛地甩掉他的手，侧过身，冰冷而又阴狠地盯着他。

“鹿晗，别再提醒我，又恨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