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儿？

这暧昧的称呼时至今日他居然还叫得出来？

身体凌空，温热的吐息喷洒在我额头上，我看到他半焦急半担忧的眼神，那般温柔是我不曾见过。只是求生的欲望里再也顾不得其他，我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力道却微弱之极；“救我……书包里……的药……”

鹿晗侧耳听我断断续续艰难的发音，大概明白过来，急急问：“你书包在哪里？”

我努力对焦视线，辨认了一会儿，困难地抬手指了一个粗略的方向。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再动，坚持住。”

那一片区域是我们班级的队伍，在同学惊慌匆忙的让路下，很快找到了我的书包。

“应该怎么用？”他鹿晗坐在到台阶座位上，仍一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拿着喷剂快速看了两秒，“是这样吧？”

他说着比划了一下伸向我嘴里的动作，又急道：“你张开嘴啊。”

浑浑噩噩中我只能听到他模糊的声音，响在耳畔却就是不知所云。只感到胸腔不断紧缩，发出尖锐刺耳的哮鸣音，窒息感似毒蛇重重缠绕。

下意识紧咬牙关，我努力想要呼吸，却什么也吸不进来，世界都坍塌成一片虚无。有一种清晰的感觉，自己像一片花瓣般被撕裂在无尽的黑暗里，然后被狠狠抛飞四散……

还是……来不及……

生命……我的生命……终于逃不过么？终于还是……到尽头了么？

爸爸，凝凝，就要见到你了……以后，凝凝陪着你……凝凝就再也不是没人疼的姑娘了……

最后一丝意识存留的片刻，却好像有人蛮横地捏住我的下颚，硬生生掰开了我紧闭的嘴巴。冰凉凉的东西不断冲进口腔，直喷在喉咙深处，窒息感似乎悄悄减弱了……

渐渐能够感知到周围的存在，能够微弱地吸入氧气，意识回归身体，我听见他急促的喊声：“吸气——”

努力配合着吸气，让药物喷进喉咙深处去。如此往复，窒息感终于不再那么强烈，紧闭的双眼睁开。

他收起喷雾剂，垂下头：“你怎么样？”

喘息仍然有些困难，我扶着他肩头坐起身，顾不得什么，向前趴着低头伏在他胸口，呼吸比仰躺着顺畅了许多。

鹿晗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对我的动作显得无所适从。感受到我重重的呼吸后才反应过来，伸手轻轻拍我的后背，一下下，像拍打在我的心上，临死的恐惧逐渐淡化，整颗心都随着安定下来。

我轻轻闭眼，双臂慢慢环住他精瘦的腰身。他身上阳光薄荷的味道充盈在我鼻端，呼吸开始变得平缓。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像是值得托付的港湾……

不，不对。

猛然睁眼，天哪，我在干什么？

触电般地松手，迅速挣开他的怀抱，他怔了怔。我尴尬地别开视线，站起身。

动作过猛，我晃了两晃，鹿晗赶紧扶住我。

“你没事吧？”

我不自然地向后躲开他的手，摇摇头，在一边坐下了，刻意和他拉开了距离。

离他远了些，我才终于能收拾好心绪，垂着眼睛，脸色淡漠下来。

扭头看着他，我礼貌道：“谢谢你救我。”

鹿晗深深地直视我的眼睛：“我们，用不着这么客气。”顿了顿，“你有哮喘？为什么还参加体育考试？”

我瞟他一眼，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抱住双膝，懒懒地答：“没有为什么。”

“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么？”鹿晗皱眉，责问的语气。

“跟你有关系么？”我被他的语气惹得有些恼，轻飘飘甩他一句，偏过脸去。

一个监考老师这时才姗姗来迟地赶过来，看了看我，又狐疑地看了看鹿晗，开口问：“怎么回事？”

“老师，我跑步时发生一点状况，请问我可以补考么？”我略过了所有该略过不该略过的东西，只轻描淡写地说。

那老师皱了皱眉：“你先说清楚当时的情况。”

“当时的情况就是，”鹿晗突然出声，语气里带着不愉，“她哮喘病发作了，你们这些做监考老师的却没有一个及时发现，是我把她救过来的。”

一听他这样的口气，我就知道不妙。

监考老师脸色果然阴沉了下来：“这么多考生考试，我们当然没办法顾及得面面俱到，更何况，她既然有哮喘病，为什么不申请免考？还有，你不是老师也不是学生，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想过。的确，按理说他是进不来的。

“这好像不重要吧？”鹿晗冷冰冰地回，实是针锋相对，“身为监考老师，如果连考生出现意外状况都不能及时发现，那只能是你的失职。我告诉你，今天如果我不在这里，那么她就极有可能死在赛道上！这个责任谁来负？你么？你承担得起么？”

那老师被他堵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我琢磨了一下，觉得如果再任事态发展下去，我的补考机会怕是要断送掉了，于是我出来打圆场了：“呃，老师，这个事情我也有不对，是我自己没有小心。您看，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老师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看向我，仍是皱眉：“你的哮喘病……”

“我保证不会再出现今天的情况。”我赶忙打断他，想了想，又加了句，“就算是有，后果我自己承担，这样可以吧？”

一边的鹿晗锁紧了眉头，但并没有出声。

老师思考了一会儿，才终于点头道：“那好吧，你跟我去填一下表。”

闻言我赶紧献上感激式笑容：“谢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