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操作电脑,调出一份专业鉴定报告:“我委托了公安部电子物证鉴定中心,对这份报告的电子文档进行了元数据分析。鉴定结果显示,文档的最后修改时间不是去年6月15日,而是今年3月27日——也就是本案立案后的第七天。”
全场哗然。
记者们的相机疯狂闪烁,旁听席上响起惊呼声。
陈继峰僵在原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审判长连续敲击法槌:“肃静!肃静!”
陆时衍等待法庭重新安静下来,才继续说道:“审判长,我的问题很简单:如果这份报告是真实的,为什么要在今年3月重新修改?修改了什么内容?原告方是否可以提供去年6月的原始版本?”
三个问题,像三把刀,插在原告方证据链最脆弱的关节上。
苏砚抬起头,第一次认真看向那个站在法庭中央的男人。
他背脊挺直,侧脸在法庭的灯光下棱角分明,握着激光笔的手指修长而稳定。刚才那一连串的质询,逻辑严密,节奏精准,每一句话都打在要害上。
这不是临时起意。
他准备了很久。
“休庭二十分钟!”审判长宣布。
人群开始骚动。陈继峰铁青着脸,带着团队匆匆离开法庭。深蓝科技的高管在旁听席上焦躁地打电话。
苏砚没有动。
她看着陆时衍收拾材料,走下证人席。经过被告席时,他脚步顿了顿。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很短的一瞬,苏砚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什么——不是胜利者的得意,而是一种复杂的、近乎审视的神色。
然后他点了点头,走向出口。
苏砚收回视线,低头看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只写着一行字:
他为什么要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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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
陆时衍刚拉开车门,就听到身后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他转身,苏砚站在三米外。
雨后初晴的阳光从停车场的顶棚缝隙漏下来,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没有穿外套,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
“陆律师,”她开口,“谈谈?”
陆时衍关上车门:“谈什么?”
“谈你为什么要在庭审上拆自己客户的台。”苏砚走近两步,停在安全距离的边缘,“深蓝科技是你的委托人,对吧?”
“曾经是。”陆时衍纠正,“今天凌晨三点,我正式向深蓝科技发出了解约函。理由是——他们向我隐瞒了关键证据的真实性。”
苏砚挑眉:“所以你是出于职业操守?”
“不完全是。”陆时衍看着她,“我更想知道,如果那份报告是伪造的,那深蓝科技的专利是怎么来的?他们指控你抄袭的技术,源头在哪里?”
“你觉得呢?”
“我觉得,”陆时衍缓缓说,“这个案子里,有第三方。”
停车场里很安静,只有远处车辆驶过的声音。
苏砚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那是陆时衍第一次看到她笑,很浅,嘴角只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却让那张冷冽的脸瞬间生动起来。
“陆律师,你是个聪明人。”她说,“那要不要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信息交换。”苏砚从包里取出一枚银色u盘,“这里面是我公司过去三年所有研发节点的完整日志,包括每一个代码提交记录、每一次架构变更、每一个测试版本。我可以给你权限,让你看到从零到一的全过程。”
陆时衍没有接:“条件是什么?”
“我要深蓝科技那边所有的证据材料——包括他们还没有在法庭上展示的。”苏砚盯着他的眼睛,“更重要的是,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帮他们伪造时间线。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仅熟悉法律程序,更了解技术细节。这样的人,不多。”
陆时衍明白了:“你怀疑是内部人。”
“我确定是内部人。”苏砚把u盘放在车引擎盖上,“但这个人很聪明,没有留下直接证据。我需要从深蓝那边的材料里,找到他的风格、他的习惯、他露出的马脚。”
“找到之后呢?”
“那是我的事。”苏砚的声音冷了下来,“陆律师只需要决定,交不交换。”
陆时衍看着那枚u盘。银色外壳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光,像一枚等待引爆的炸弹。
他知道,一旦接过这枚u盘,就等于踏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千亿专利案的背后,隐藏的绝不仅仅是商业竞争那么简单。伪造证据、收买内鬼、操纵时间线...这需要庞大的资源和精密的布局。
而布局的人,此刻正藏在暗处,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我可以答应。”陆时衍终于开口,“但有一个附加条件。”
“说。”
“如果查到最后的幕后黑手,”陆时衍一字一句,“我要亲自把他送上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