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路易就好。”男人牵着马缰走在马前面一步的距离,只能看见他黑发的后脑,但能感到他在笑着说话。那时,夕阳在身后,他的白衬衫、森林、铺满落叶的地面,不远处的城堡,都是金色的。
道路两边,有些灰暗的松柏间夹杂着嫩绿色的桦树和杨树,浅草刚刚萌出。并没有人牵马,马头前面是开路的卫兵。朝日堡已经很近。越是在因缘发生的地方,那名为“记忆”的、过去的幽灵就越是作祟。
“以后,您打算怎么办?”夏洛特听见费迪南的声音,转过头去。
在这之前,她只知道图灵根大概是安全的地方。她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情。
“是蛰伏于此,保护腓特烈和海因里希的安全,等他们长大再决定,”费迪南说,“还是现在就宣布腓特烈继位,与雷根斯堡对抗?”
“继位的话就需要加冕,可教宗不是在雷根斯堡吗?”
“我几天前收到了教宗北迁的敕令。”费迪南说,“敕令上指明,如果教宗四月初还没能离开菲森、前往罗斯托克,康拉德、威廉公爵、加西亚公爵和我,以及‘菲森以北的任何军队,’必须出兵迎回教宗。有人已经替我们做了选择,”他看了夏洛特一眼,“只等您最后接受了。”
“可是,……”夏洛特知道,自己只是在找理由逃避,“雷根斯堡有近卫军,如果图灵根军团和希康伯尔军团也回到雷根斯堡,”但她不能拿腓特烈冒险,不论谁替她选择都不能,“只有你们是不够的,不是吗?”
“只有我们确实不够。”费迪南说,“但是,两大军团是否回到雷根斯堡,很可能是由您决定的:如果您决定隐姓埋名、俯首称臣,他们就必须回去,效忠索菲亚女皇。到时,如果雷根斯堡决定除掉我们,我们将无力还手,也更没有办法保护你们。何况,您就愿意臣服于安雅皇后和霍斯特公爵吗?”
没错,她不想再臣服于安雅。但是离开、逃走也不够吗?
“这还是由您来选择,——我想,请求教宗北迁的那一位,也并不是为您决定,而只是让两个选项都成为可能。”费迪南没有等她的回答。“不论怎样选择,我们都会支持您,夫人。”
他放松马缰,轻夹马腹,加速到前面去了。
朝日堡更近了。
那时,他的脸隐没在长椅边灌木的影子里,看不见表情,但像是黑色的双眼明亮而威严。他说,跟他走,不会成为皇后,不会是唯一的情妇,甚至不会被爱。留在这里,会忘记他。我选择了不忘记他。
路易,你会怎么做?我很害怕。
众人在门前等待,城门缓缓打开。夏洛特注意到城墙上的卫兵似乎比记忆中多,但这很难说是因为什么。城门后面,庭院里的骑士和士兵也显得要比以前多得多。众人在庭院下马,她不由得回头去看乳母身边的两个孩子:海因里希睡着,但腓特烈看起来有些紧张。她过去抱起了腓特烈。
“快进去吧,”费迪南对她说。她跟了上去。
那时,城堡里只能看见忙碌的仆人。大厅的门打开,管家亚瑟叔叔迎出来,说,“夏洛特小姐,陛下,公爵,对鹿肉有什么吩咐么?”
大厅的门后,是十几个没见过的、披甲的骑士。
“帕特里克,见过腓特烈皇子殿下,和夏洛特夫人。”费迪南指着夏洛特,对为首的骑士说。然后他又指着那位骑士对夏洛特说,“夏洛特夫人,这是图灵根军团长帕特里克.海德堡将军。我们都曾在路易作为诺瑟兰亲王前,在他麾下服役。”
帕特里克单膝跪下行礼,夏洛特不由得后退了半步,才想起应当将右手伸给他。
“图灵根军团正在奉命返回雷根斯堡途中,在朝日堡修整。而军团是继续班师,还是从此驻扎在图灵根,”费迪南说,“就看您的意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