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萨克逊死了。

沃尔菲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仪容，整肃有段时间没穿的军装和佩剑，将马缰交给仆人，举步走进萨克逊家的院子，尽量让自己的马靴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在雅各应当上法庭认罪、并在内阁会议复出的那天早上，在家养伤的他暴病死于心疾。太后下令尽快下葬：夏天炎热，而他的棺材里是有一具真正的尸体，不像路德维希的棺材，可以一直放着。因此，服务三位皇帝、而还未来得及服务索菲亚女皇的雅各便无法享受应得的、国葬的待遇了。

但沃尔菲仍主动要求为雅各抬棺、驾车。雅各死的时间太蹊跷，沃尔菲嗅到一股和赫尔曼遇刺事件类似的味道。

他走进会客厅，与照面的人一一致礼。他没有看见任何现任内阁大臣的身影，包括伊蒂卡在内的皇室也无人到场。自从上次见面，他也再没有伊蒂卡的消息：大概她已经决定至少等到从雷根斯堡出发之后了。在场的、并非萨克逊家的，都是些已经被排除出权力中枢的前任大臣，沃尔菲以为会来吊唁的赫尔曼和彼得也不在场。

已经入殓的雅各被摆在大厅的一端，莱因哈特医生坐在离棺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饮茶。雅各的遗孀和女儿站在旁边，与雅各生前的朋友们低声交谈。

沃尔菲先去瞻仰了遗容：老人一身笔挺的礼服，佩戴数枚颁给文官的荣誉勋章。如同沃尔菲熟知的雅各，即便胡须比平时显得略短，老人看起来恬然而安详，可领口的一角皮肤和身上覆盖的旗帜下露出的手上，有抓痕、尚未痊愈的瘀青和溃烂。沃尔菲在他面前低声祈祷，然后走向坐在一边的医生。

“昨天出了诊断，又连夜为雅各大人入殓，辛苦您了。”沃尔菲说。

医生抬起头来，说，“诊断是艾伯特医生做的；入殓大部分都是修士在做，我只是帮忙罢了。”

那就难怪。

“临复出时死于心疾——还真是不幸。”沃尔菲继续道，“更不幸的是，不像一般的心疾病人，雅各大人好像经受了很大的痛苦。”

“诊断已经出了，自然有他的理由。”医生说。“您看到的那些痕迹，很多不过是年老、或者狱中受刑所致。”

“好吧，大概是我看错了。”沃尔菲说。“如果您留下了什么的话，就拜托您务必好好保管了。”

医生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沃尔菲正看见萨克逊小姐没在与人交谈，便向医生道失礼，去问候萨克逊小姐。

“太感谢您能来帮忙了。”她说，“父亲常说您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请您节哀。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我随时效劳。”

“谢谢您。”萨克逊小姐说，忧心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和某一位大臣交谈的她的母亲，又说，“昨天，……父亲刚去世不久，就有宪兵队上门搜查。我不知道……不是已经宣布赦免父亲了，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是还有什么要追究的吗？您知道这件事吗？”

“我没听说雅各大人还有任何罪责会被追究。除此之外，对不起，我并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沃尔菲歉意地答道。“您看见那宪兵队的徽章或者旗帜了吗？”

“没有。我也不认得那些士兵。”

“他们带走什么重要的文件了吗？”

“父亲很少把重要的文件带回家里。他们搜查了书房，还有父亲的卧室，……拿走了一份名单之类的文件，和一把钥匙。”

“什么钥匙？”

“我不知道。他们拿着父亲的钥匙链逐个问我，那一把我回答不上，就被拿走了。母亲很担心这样的事情会再发生，已经决定，父亲下葬后，就带我回希康伯尔去。”

“那么，一路顺利。”沃尔菲说。“抱歉您受了军队的搅扰。”

这时有别人向萨克逊小姐走来，沃尔菲便走开了。不久之后，仆人告诉他应该盖棺了。他正要过去，看见有人正在仔细地看着雅各的遗容。他打算过去与那人说话，那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退开了。那是霍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