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因为皇帝及其随侍的离开而变得格外安静,让安雅想起她被幽禁的时光。她现在有足够的自由,能到达任何地方、见任何人,然而她心中有如同被幽禁时一般无法压抑的愤怒和躁动。
她觉得路德维希的情妇们理应认识到他实际的冷漠,可事实上他一如既往的“体贴”足以遮蔽她们的双目。她觉得幽禁之后夏洛特理当对他失望,可夏洛特对他的感情似乎立即就修复如初,还与他一同前去游猎,在安雅即将临盆的时候。她觉得路德维希明显是在示威,而夏洛特,只能说是卑微,抑或下贱。
路德维希理应为他的冷漠受到惩罚,如果他真的对她这个妻子的需要视而不见的话。而她手中正好有最合适的武器。
房门被敲了两下,然后打开。芭芭拉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口,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是艾伯特医生来了吗?”安雅笑着问道。
“别这样,安雅,别这样。”芭芭拉几乎要哭出来。“你将让所有人心碎,你知道吗?这并没有必要。你要知道,如果皇子健康地出生,你们一定会立刻重归于好——”
“这不可能,”安雅笑着说,“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能这样丢下我,就不会在乎我是不是生了,生下的是什么。——不能让他一再做了这样的事情,还什么后果都没有。”
她又直视着芭芭拉的双眼,说,“是您亲自去‘提醒’他的,您还不清楚他的态度吗?您对他的希望是完完全全的欺骗自己。请您让艾伯特医生进来吧。”
“我跟医生谈过了,他很坦率,”芭芭拉又说,难掩担心,“如果一定要这么做的话,你自己会有危险,孩子可能会保不住——”
“对我来说保不住更好。”安雅说。“这样我会显得更可怜,伯父会更加震怒。”
“安雅,我从没教过你——”
“您又不是皇后,并没有教过我所有将要面对的事情。”安雅道。“您再不让医生进来,是希望我请卫兵来吗?”
芭芭拉噤声,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艾伯特医生进来,恭顺地坐在床边,既不提问,也不建议,只回答安雅的问题,遵照她的命令。然后医生离开,准备为她分娩。她为此感到满意:她知道莱因哈特医生的医术大概是要高明些,但他明显过于忠诚,会在为她做任何事情之前把一切知会皇帝。对安雅来说,让消息在正确的时机传达出去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她唤来女仆,让她去请两位信使。她需要将一切安排好,免得自己因为分娩之后的筋疲力尽而动摇。“让所有人心碎”?这可不够,所有人都应该受到惩罚。
准备的时间并没有太久。等到傍晚,一切就绪。疼痛如约而来,如预想般撕心裂肺。可即便她想要放弃,也已经没有退路。当婴儿的哭声在午夜响起,她并没有如释重负,而是被深深的失望和恐惧淹没。
[然而这并非最可怕的事。如艾伯特医生所警告的,她的出血无法止住。黎明之前,安雅便离开了人世。
不作不死,路易默哀时想,轻轻松了口气。
于是半年后举行了路易与夏洛特的盛大婚礼,安雅的孩子也被托付给了她。从此所有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永远永远。HE06]
她也许并不能以此伤害路德维希,反而多了一个至大的弱点。
“陛下您看,”女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个可爱的公主!”
失望变本加厉。
“像他吗?”安雅问。
“当然!和皇上一模一样!”同一个女仆说。“您看那眼睛……”
“一个女孩子哪里能像他,别胡说了。”安雅疲惫地冷笑。“去告诉门厅里的信使,让他们快去赫拉斯堡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