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这一日功课毕了,诸生们收拾了各自要走。待林先生去了,箫儿一把拉着湄儿走到了角落僻静处,扬灵也跟过来了。箫儿见没有其他人,才对湄儿说:“姐姐,别闹了,你这是作甚么,一个女孩子混进府学里,若是被发现了,那罪名可就大了。”
“怕什么?我既然来了,就是要好好求学,堂堂正正的,林先生都允了我了,你为何三番五次地阻我?”湄儿却反诘道。
“你还说!我给你使了那么多眼色,你都没事人儿似的,一概不管。”
“你使的什么眼色,还不是要我走?我告诉你,你姐姐我就是要学出点名堂来,让大家都看看,女子做学问一样能做好。”湄儿神气地说,“别这么多话了,你的斋舍在哪儿,我要去。”
“你去我的斋舍作甚么?”箫儿问。
“当然是住下啦。你们都住在学里,我自然也要住在这里。”
“什么!”箫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姐,你疯了吗?同学也就罢了,还要同住!这若是传出去,还不要传成笑柄?”
“花木兰代父从军,军营那样的地方女子都闯得进去,何况这小小府学?”湄儿不在乎地说。
“那是古书里的故事,你也当了真?这换在本朝,若有女子这样,真不知要被说出什么话来。”
“你是说有人说闲话,败坏你们的门风?哼,你怎么也怕那些婆婆妈妈嚼舌根子?她们的嘴哪天消停过的?爱说说去,我们只做该做的,何必管它。”
“这事儿你就不该做。”箫儿神色严肃了,“你出来一定没有告诉母亲吧。母亲若是知道了,非得把你叫回去不可。”
“那就等母亲来吧。她来了,我自会跟她说的。”湄儿撇过了脸。
“唉,真拿你没办法。薛哥哥,你也不劝她!”箫儿怨道。
湄儿便看着扬灵说:“扬灵,你怎么说?”
“秦小姐,”扬灵赔了小心地说,“薛澈敬你这份求学之心,但是住在学里,则大可不必了吧。”
“连你也这么说?可我就偏住在这儿了。我就要证明给你们看,一个小女子能够做到什么!”说着,湄儿便跑了。
箫儿无奈,只好追上她,往闻道斋来。见门开着,湄儿就跑进去,却恰见了施舒和岳朗二人。
施舒见是湄儿来了,笑呵呵地说:“哎呀,夏学弟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蓬荜生辉不敢当,我要伴着我家公子,以后就在这里住下了。”湄儿的眉一挑说,“他的床哪张?我坐坐。”岳朗指了张靠窗的木床,湄儿便一屁股坐上去了。
箫儿赶上来了,见了说:“你还真的来?你看看,这间小屋子住了五个人,床、书桌都堆满了,你要住,还能住哪里?”
湄儿环顾了一下,说:“对呀,这里五张床,我们不是正好五个人么?”
岳朗解释道:“那是杨式淳的床,他住了两日,便回家去了。”
施舒接上来说:“你可别打他的床的主意。平时我们连挨着点,他都要嚷嚷半日呢。”
“如何,我说不行的吧。”箫儿正好顺了他的话。
“那,你与薛哥哥睡,我就睡你的床。”
“这,如何使得?”扬灵的脸却红了。
“如何使不得?”湄儿眨着眼说。
施舒看了,笑了:“哈,秦老弟,你家童儿真厉害,连你这个公子也伏不了,生生占了你的床,把你挤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