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雪夜里墨殊被带回了西宫,就再也没能出去。宣棠将她软禁在了宫里,连素年都不得靠近。墨泉她倒是常常见,他越发地腹黑沉稳,说话也字字珠玑,不留情面。“东宫那边什么动静也没,别人根本没拿你当回事,你何苦呢?姐姐。”
“我心中有数,不必你多言。”她关上窗户,隔绝墨泉戏谑的眼光。后宫很是平静,看来母后并没去找墨子安的麻烦。可宣棠平静地反常,难免让墨殊心生不好的预感。这预感也在稍后几日成了真。开春没几日,宣棠就亲自来了,带着素年,和收整好的墨殊的衣物包裹。门外是候着的马车,要带她去梁国的南边,一处叫达木的小城。
母后一句话便断了她所有后路。“你若不去,我保不准会对墨子安做些什么。”
墨殊不再言语,乖顺地上了去达木的马车,甚至来不及同墨子安告别。车子行了两夜才到那南方小城,她住在一处皇家别苑里。在那住了一些时日,她才知晓,这个叫达木的小城,是丞相公子的封地。宣棠的意思不甚明了,既断了她的念想,也为她和丞相公子的婚事铺路。
墨殊说到这,微微顿了一顿。她面前的普洱茶已凉,我又给她新添了一杯。话至此,说到墨殊被带出了皇宫到了达木。我便是在达木偶遇到她的,当时听闻梁国的大公主来了这个南方小城,我便折了行程,专门绕去达木看一看这位公主的真容。来到皇宫别苑门口,还未向守卫请求觐见,就见得一个紫衣少女坐在门口,一手托腮,呆呆地望着北面京城的方向。
连续好几天都是如此。我终按耐不住上前询问,她同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老先生,你知道从这里往京城怎么去吗?”如今恍然已过了许多年,墨殊已经是最美的年华,即将嫁为人妻。却还是保存着当初那一份初心,依然保持那一份执念。
在达木,墨殊待了半年,用了半年的时间让宣棠明了她不会和丞相的儿子发生些什么。倒是那丞相公子,不过半年,就因不得公主青眼而郁郁,一连娶了十个妻妾作陪。
国主甚思念这唯一的女儿。宣棠压抑着没有动静,他便自己派人去把女儿连夜从达木接回了京城。时隔半年,墨殊再回到皇宫,这里一草一木皆还是原来的样子。她先去拜会了父皇,父皇的身体状况有些不佳,看起来龙颜倦倦。枭瑶伴在父皇身侧,细心地将他额角沁出的汗珠擦去。墨殊一动不动地看着枭瑶的脸,想起了那个和她长相神似的人。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墨子安,一如这半年的每日每夜。在达木的时候,她一直坚持给他寄信,半年来不下百封。他只回了两封,就彻底没了音信。
墨殊终于还是问了。“枭瑶皇后,子……太子他最近怎样?”枭瑶给父皇擦汗的手顿了顿,柔柔笑开。“很好。”
父皇闻言皱起了眉头。“说到子安,最近他怎么往丹凤跑得这般勤?往年是二月回去十几天,现在倒好,隔个两月就回去一趟。”
墨殊听着,有些讶异。她不在的日子,原来发生了那么多事。
“陛下呀,丹凤的女子美艳无双你又不是不晓得。”枭瑶调皮地眨眼打趣。“子安啊也到这年龄了,也许在丹凤瞧上了喜欢的人也说不定。”
“最好是。京城那么多心系于他的闺秀他都瞧不上眼。其他的贝勒王爷,比他小的都妻妾成群,孩子都两三岁了,他还在怵着,像什么样子?”
“陛下别急。子安有他的考量,他若有喜欢的人,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挑选出来的。”枭瑶笑着依上国主的臂膀,轻轻拍着他的胸膛给他顺气。
听着枭瑶的话,墨殊想起墨子安的不成亲言论。她在心里轻轻笑了一下,所有人都在替他心急,只有他自己不急。辞别了父皇和枭瑶皇后,却并未回宫,而是去了那处废弃的庭院。
她有些怀念起被灰丫糊一脸羽毛的感觉了。
预想中的肥鸟扑脸没有发生,墨殊站在门口,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庭院。这里空无人烟,杂草丛生。这院子很小,如墨子安说的,一眼就可以看完。如今她看了许多眼,没有发现那喜欢在庭院中的矮树枝上睡觉的白衣身影,和那个总是绕着草丛打转的大肥鸟。只有过分繁盛的杂草,是许久没人待过的样子。
她揪住了一个过路的宫女。眼下,那宫女正抖着身子跪在地下,怯怯地说。“回大公主,这里废弃已久,一直都没有人来。”
“废弃已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回公主,这里从那个前朝妃子吊死以后就没有人来过了,一直都是废弃着的。”
“你胡说!”墨殊凝眉,少有地呵斥起了人。
“奴婢不敢。”那宫女吓得再一磕头。“奴婢是专门被安排着来这打扫的,一直在这里工作,这里连小兽虫蚁都不来,更别说人了。您看这杂草,没有十几年是长不成这样的。”宫女看起来真的被吓得不轻,跪着的身子抖啊抖的,就差没哭出来了。
“……算了。”墨殊叹口气。“你走吧。”
放走了宫女,墨殊一个人迈步进了庭院子里,才走了两步便再也走不动。杂草尖而长,挡在前头根本无法深入。这的确很像那宫女说的,确实是十几年没个人来过的模样。
再看那庭院中的小藤椅,那上头已爬满绿草和藤蔓,她还记得墨子安总喜欢在这里躺着小歇,他的睫毛很长很好看,他的薄唇睡觉时会弯出好看的弧度。她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因为她曾经趁着他熟睡,一动不动地看了他的睡颜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