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过高而狭小的通风口时被切割成了小小的细碎方块。每一道光束在降落的过程中慢慢分散开。愈加柔和,却愈加轻薄,最终还是被吞没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兽垂下眼帘,阻止了月光的冒失闯入。而它充斥着刺鼻消毒水气息的鼻紧紧地贴着冰冷的地板上。这很难受。每个神经细胞都在竭力告诉它这点,但它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每个没有像白痴似的向大脑尖叫的神经细胞都在试图责令肌肉拉伸,可是,肌肉也是无能为力,僵硬得早已连一丝动弹都做不到了。
“你知道以我们目前的状况,再培育新的生物是绝无可能的。”雅各冷漠平板的声线从同样毫无生气的手机里传出,伴随着敲击键盘的声音,“上头拨下来的人还没到,资金不足,战况又一触即发。”
“噢,那可真糟糕。”詹姆斯敷衍着从坏了扇门,油漆也掉了一半的衣柜里拾起一条浴巾。
“严肃点,辛克莱,如果你想保住你的工作的话。你得让你的兽配合我们的工作,它只听你的命令,你知道的。”
“那我最后再说一次。”詹姆斯伸出食指,搓着想象中的雅各的眉心,令想象中的雅各抿紧了他没有血色的薄唇,“它很危险,而你们绝不能让它出战。相信我,它会给人类造成前所未有的打击。”
“……”那边的键盘敲击声顿了顿,“那是上头的命令,詹姆斯。”
詹姆斯没有搭话,踩着廉价的粉色拖鞋大步走向浴室。心里想着那句他没有说出口的理由。
有些你们并不知道的事,而这件事足以让你们在吸第二口气前把这荒唐的计划取消。
“它听你的话,不是吗?所以只要你配合我们的行动,区区一只变异的野兽是不可能闹出什么大事的。”
那可不一定,它只会在它需要服从的时候服从。詹姆斯瞥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丧气地揉了揉头上乱蓬蓬的卷发,从架子上抽出支剃须膏,打着呵欠拧开盖子。而且他并没有忽视那声“你”和“我们”。
镜子里的詹姆斯与自己印象中可大不相同了,没有了婴儿肥的脸颊显得棱角分明,而且呈憔悴的苍白,厚重的眼袋压在新长出来的粉刺上,早就失去了当年的青涩稚嫩,连一双绿色的眼眸也流露出了消沉。
“还记得上一次的细菌战吗?你们就配合得挺好的……至少没什么大问题。”
是啊,不过是一名不起眼的驯兽师和一头实验用的野兽幼崽罢了,出了什么问题又有谁会关注,会在意呢?詹姆斯心不在焉地想着,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瞪着镜子里自己的胡须,直到它们全陷入了泡沫里。
如果有钱买个电动剃须刀该多好,那就不需要折腾这么久了。虽然平日自己嫌麻烦是不会剃胡须的,但逢些难得重要的日子,譬如今日,这些爬满了整个下颚的家伙们就会变得扎眼到不得不被打理打理。
“…我们会胜利的,世界也会和平的,除非你执意不肯做出选择。你知道那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世上会多出一名无业游民,而美国将迎来一位更优秀,更忠诚的驯兽师。”雅各缓了缓语气,“但这只是个忠告,如果你还有点理智的话,这将永远都只是个忠告。”
“真感人。”詹姆斯讽刺到。镜子内外的他同时举起了剃须刀,压在脸上。
无休止的战争!不知道过去还有多少人曾被这句话威胁过。
“辛克莱,”那头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詹姆斯猜测是雅各整了整衣领,而那正是他中学时期解答题目前的习惯。
“一名驯兽师的反对并不能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