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的艺术殿堂里大师如此之多,对比起来的话,严九堂只是其中的一位,卓越之下,越见平凡。”
“但正是这平凡,才能说,不愧是严九堂大师啊。”
几人望着眉目柔和笑容温暖的少女,她微微仰着头注视着画,无瑕的侧脸尚能看见那上扬的嘴角,柔软的弧度勾勒出连绵的美好。
站在画前的身姿纤弱,却背脊挺直亭亭玉立,亚麻色的发丝垂落在她裸/露的洁白颈弯上,细腻白皙的肩头同样瘦弱,可也仿佛能够承载着别人所想象不到的沉重。
她在看画,而别人在看她。
“凌奈很喜欢这位大师呢……”幸村精市也柔和下了眉眼,带着温柔笑容地看向她。
“是吧。”她转过头来,笑了笑,却是给了个模糊的回答。
说是喜欢吧,不如说是欣赏,她对这位大师的了解并不多,喜欢的仅仅是他的画而已,但也只到此为止了,没有再多的情绪。她没有迹部景吾那种因为喜欢所以想要拥有的欲/望,也没有幸村精市那种因为爱好所以想要追求的热衷。
比如,她知道严九堂只是别称,这位大师真名堂本九堂,据说年少时是相当自负孤傲的一个人,为了梦想与家里闹翻出走,到处颠沛流离,最终拜师了一位来自中国的老画家,然后给自己起了个名为严九堂。
三年前,严九堂回归本家。
别人家的琐事一之月凌奈只是一眼扫过无甚兴趣,她每日浏览的信息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向来不能在她的脑海中心存档。
之所以会记住这一点信息,是因为他的画还不错。
其他四人暗自观察着少女的神情,见她噙着微笑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根本得不出任何信息。
像不熟悉的,不二周助只觉得这个名叫一之月凌奈的少女估计也是个人精,熟悉一点的,则无奈地想着一之月凌奈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完全不像那些年轻活力、喜怒形于色的少女,她不想说的话根本没人得知她在想什么。
直到他们晃悠悠地逛到了展厅中心的位置,看到了挂在那儿的一幅画。
那幅画前还驻足着蛮多的人,年迈的成年的年轻的,都三三两两地聚在那副画前,皆是沉浸在画中的失神模样,偶尔几个已经回过神来的,正低低声地交谈着什么。
有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感慨地说了句:“没想到这鲜少有的人物画,才是最棒的作品啊。”
他们把目光移上去,立刻沦为失神群众中的一员。
这是一幅油画,所用的色彩却并不艳丽,画中是一个长发的女人,撑着伞出现在雨幕中,她一只手别起耳边的长发到耳后,显露出来的五官清晰,容貌美丽,神情温婉,柔和下来的美目仿佛透过画卷,在温柔地注视着看画的自己,身边的绿叶丛中,盛开了蓝紫色的绣球花,一簇簇的仿佛在簇拥着女人。
她抿着唇,温柔的笑,雨幕之中,她美得不显眼,却犹如一股山涧溪流,柔软地绕开弯弯道道,汇进所有看见者的心田里。
这幅画,被命名为《救赎》。
老家伙们的交谈声响起,似乎是起了争议,他们认为这样一幅风尘油画却起名为救赎是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所谓严九堂大师经历过什么事情,总之这样一幅画起这样一个名字是为不妥,但很快年轻人们加入他们的讨论中,年轻人们认为,这样能够洗涤一切的温柔笑容,和让人感觉到舒心的温暖目光,才是当之无愧的救赎。
其他的路人耐不住,偶尔也发表一两句自己的看法。
处在后边的幸村精市几人被影响到,略微不悦地皱了皱眉,却没有注意到,他们当中的少女,仰着头愣愣地看着这幅画,睁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带着些震惊地看着,嘴唇因为惊讶而微微地张开,轻轻地翕动了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大脑里发出一片轰鸣,继而像是被清空了所有思绪一样,脑海里空白一片。
“真是奇怪!”迹部景吾嗤笑一声,冷笑着道,“画家画什么、起什么名,难道还要经过这些外人的同意来决定?”所以他总是看这些墨守成规故步自封的老古板不顺眼,真是什么事都要绑上道德去质问一番。
手冢国光也点了点头,赞同道:“绘画是画家自己一个人的事。”如果是为了别人的想法或者眼光才创造出来,那这画就失去了灵魂,变得和所有市侩艺术品一样,永远都得不到心灵上的升华。
“真美啊……”不二周助感叹着,尔后笑着说道,“这么温暖而美好的一幕,怎么能不是救赎呢?据说严九堂大师曾经有过一段艰苦时期,大概是这样的笑容,才撑起了心灵上的支柱吧?如此传神,这幅画定是花了不少心血呢。”
“貌似……有些眼熟呢。”幸村精市专注地看着,神色犹豫语气琢磨地道,“不管是画上那个女人的脸,还是那笑容……都感觉有些熟悉?”
“熟悉?”
幸村精市没有理会身边伙伴的疑问,他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为何自己会感觉到熟悉,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啊!对了!他想起来了!
“这张脸,感觉和凌奈很像呢!”
因为油画人物和现实人物的差距,以及那张成熟美丽的脸容,竟让他一时猜不出像谁。
此时猜出了,他正高兴地笑着看向身旁的少女,“凌……”
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一旁的三个人也都神情一滞,顿时纷纷眼神慌乱手足无措。
因为他们看见,少女的脸庞上,挂满了晶莹的泪水。
泪珠像断了线地从眼眶中凝聚滚落,在脸颊两边渐渐汇成了溪流,少女却浑然不觉,保持着仰望的姿势,眼睛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画,怔怔地仿佛失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