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遐千里行军，想到敌军将领是李九泉，马鞭就抽得更响，骏马跑得更快，像是奔赴一场约会。顾家军紧跟其后，马踏落花，飞沙走石，旌旗迎风烈烈，浩浩荡荡。抵达肴国西南永州城时，收到探子来报宋家军明日可抵达永州河对岸。

顾北遐沉思片刻，立即调派一万士兵到永州河岸连夜清除河畔芦苇丛，不留一丝可藏身阻挡视线的草木。又调三千弓箭手、连弩手，分为两拨，轮流在河岸值守，登岸的人一个不留。调一千人紧急挖沟壕，弓箭手就藏身沟壕内，距离必须控制好，保证弓箭手的射程能控制河中心。三万士兵固守永州城，他和剩下六千人以及负责清野的一万人一起驻扎在沟壕后面，随时迎战。

翌日，宋家军抵达河岸时，对面河畔已清野数十里，原本茂盛的芦苇全部不见了，只剩下整整齐齐的桩茬，哪还能藏人，连翠鸟飞上去都能看清楚。

李九泉昨夜得到消息顾北遐已经抵达永州城，只是他的动作比想象中还快上几分。这种情况渡河，几乎不可能。他调动系统上帝视角，发现对岸沟壕里埋伏的弓箭手，个个像鹰一样盯着这边。原本这段河道水流平缓，又芦苇丛生，宋家军熟悉水性，神不知鬼不觉泅水过去，摸上岸再夜袭永州城。现在，他敢保证还没上岸人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他下令就地扎营，另外想办法。

永州城是肴国在西南的门户，要想打开肴国大门长驱直入，必须拿下这一城。虽说，此战目的是骚扰肴国配合北方的祈国反击，却也不是做戏，不拿出实力，肴国不会有压力，还以为是在给挠痒痒。

如果肴国出战的将军不是宋无月，肴国也不会将顾北遐调回来。顾北遐接了密令，要他在战场上斩杀宋无月。

李九泉想过效仿草船借箭，但无天时地利，很容易被识破，带火的箭一阵狂射，草船也变成灰。河道下游是高悬的瀑布，上游十里外有一座桥可以过河，但那片区域想也不用想肯定重兵把守。僵持的局面下，他已经沦为被动。

两岸篝火熊熊，水中一轮明月。

巡夜的士兵一班换一班，赵铭越副将和几个兄弟围坐在火堆前，眼神时不时往大帐飘，不知道将军想出对策没有。李九泉正在研究对岸的兵力布置和弓箭手轮岗交班时间，简易桌案上摆着笔墨，旁边是几个馒头和一碟肉，都冷了。

对岸的顾北遐比他有闲情逸致，正坐在火堆边跟下属探讨人生情感问题。他问副将：“咳咳，如果，我说如果你想抱一个人，亲他，干他……这是为什么？”

副将眼睛瞪成牛眼，吓得手里的馒头都掉了！为什么将军能一脸冷酷地说出这么露骨的话。“将……将军，恭喜将军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顾北遐皱着眉头，喜欢他？怎么会喜欢上他？又情不自禁想起一些画面，他豁命抢凤凰蛋时的样子，精神世界里他慵懒睡觉的样子，他被压在身下眼角绯红却不屈服的样子……这么一想，下面又起了反应。他脸色不好看，副将以为他不信。接着说道：“将军要是不信，弄一次就知道喜不喜欢了。”

顾北遐“嗯”了一声。

副将又不怕死追问道：“将军，未来将军夫人是哪家姑娘？”

“不是姑娘。”

副将捡起来的馒头又掉了！不是姑娘……不是姑娘是男人？将军喜欢的是男人。脑中被天雷一轰，差点从石头上摔下去。又想着是自家将军，要断袖就断吧，兄弟们都会支持你的，看上哪个，兄弟们帮你抢了！

李九泉打了个喷嚏，拳头砸在手窝里，有了主意。将就冷馒头啃了，他找来赵铭越耳语一阵，赵铭越露出欣喜的表情，很快退下去连夜准备小舟、竹筏。小舟、竹筏体型较小，在水上进退比较灵活，机动能力较强。

翌日，宋家军架起战鼓，擂鼓如雷鸣。对岸停泊着数百条小舟、竹筏，随着战鼓声响，一千将士五人一组整齐地上去，一人撑船，另外四人掩护。还没到河中心，对面半空密密麻麻的箭雨泼过来，落进河里。刚到河中心进入敌人射程范围，突然小舟、竹筏都翻了过来，上面的人潜入水里，以小舟和竹筏作掩护往对岸缓慢前进。箭雨把小舟、竹筏扎成在水面游动的刺猬。却不见敌人登岸，又折回去了，白折腾一宿。

顾北遐识破李九泉扰敌的伎俩，左手一摊，命令道：“给我弓箭。”立马有人递给他一把半人高的弯月射日弓，这种重攻射程远，威力大。非天生神力的人拉不满。又有人递上箭筒，顾北遐取了三支，单手擎起重弓，搭箭拉弓，三箭齐发！嗖嗖嗖，破空的声音，突然对面三只小舟应声碎裂，碎木飘走，上面的士兵落入水中，哗啦啦扑腾几下，折回岸上！

如此一来，顾家军士气大振，除开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和连弩手无不拍手叫绝！

宋家军被落了士气。

李九泉冷睥他一眼。而后也是手一摊。“弓箭！”赵铭越将自己的宝贝惊羽弓贡献给他去找面子。赵铭越擅使弓箭，一张双弦惊羽弓是求霄国最巧的工匠为他量身打造的，弓身如两副雄鹰的羽翼，有两股弦。比重弓轻巧，但有双弦受力，威力不比重弓差，射程甚至比它还远，有系统之力加持可千步之外取敌人首级。

搭箭拉弓，李九泉眯着左眼，右眼瞄准顾北遐。拉了个满弓，右手指尖一放，箭矢飞将出去，势如破竹，直取顾北遐面门。一众将士眼中全是破风的箭头，大惊失色。只有顾北遐面不改色，右脚往后一腾挪，身体顺势一带，左手一伸，稳稳握住箭矢，手被震得发麻发痛，脚下马步扎进土里才稳住身形。箭矢上刻着“赵”字样，是惊羽弓搭配的专属箭头。

这一箭给了个下马威！

有惊无险，将士不自觉舒一口气。

李九泉收箭而立，一身银色轻甲，发冠上一簇白羽，眉间一点朱砂。冷笑一声，将惊羽弓抛还给赵铭越，而后命将士按兵不动，回到大帐。宋家军对将军的敬佩又蹿升一个等级。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回到帐中，李九泉立时垮了表情，捂着左手虎口。耍帅耍过头，箭羽擦过虎口的时候划拉了一个口子，正在冒血珠。赵铭越跟进去，憋着笑放了一瓶金疮药在案上。惊羽弓不好驾驭，当年他练弓箭的时候，虎口没少受伤，将军开弓时他就猜到估计得见点血。李九泉示意性擦点药，又暗运系统之力加速治愈。

白天以一千士兵去试探又折回来，只是障眼法，造成意在消耗敌人弓箭储备的假象，本来要来回多搞几次，但顾北遐那三箭的确威力，再来无益，就让他们以为他们的攻防坚不可破好了。

真正的战斗，在夜里，人最困觉的时候。而且是独属于李九泉一个人的战斗。

深夜，月影被云遮住。

水声哗啦啦一阵响，肴军连弩手朝着水声处嗖嗖嗖射了一阵，拨开云雾月亮出来，才看清一只野鸭子被射成刺球。

就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李九泉已经悄无声息站在某个弓箭手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