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异的手轻轻抚过偃甲鸟光滑的羽毛,心中一片彷徨。
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乐无异顾不得伤口未愈爬下了床,轻轻捧着鸟儿来到桌子前,然后掏出了工具,慢慢拆解了偃甲鸟。
每一个偃术大师,都会在作品上留下自己的纹章。
很小的时候,他试着拆过一次,他隐隐发现偃甲鸟的心脏好像有一个纹章,但那个时候他偃术能力有限,偃甲鸟中有一道机关,一旦强行将胸部拆开就会自动引爆,所以他那时不敢拆进去。
他把这个当成了他给他的试炼,想着有一天如果能拆开这只偃甲鸟时,他就能知道他是谁。
到了后来,他师从谢衣,偃术大有精进,却不知为何也忘记了想要看一看,这偃甲鸟心脏上的纹章模样。
此刻的他,对这样的机关偃术已然轻车熟路,果然偃甲鸟拆开之后,心脏上露出了齿轮弓箭的纹章。
那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大偃师谢衣的纹章。
“哈哈哈……哈哈哈……”
跌坐在座椅上,乐无异不禁笑了起来,却没有听到,自己的笑声充满着是怎样的凄凉。
十年来,他竟然都忽略了一个这么明显的事实,如果他早一点拆开,早一点看到,或许……
傻孩子,别把你爹爹说的太当真了,无异不是现在活的好好的么,不会有事的。
无异,这柄木剑断得彻底,就算是我,也难以重新再重新修复了。
无异,昨日我见你很喜欢这只小鸟,若我把它送给你,你要不要?
无异你答应我,从此以后如果你好好和爹爹学剑,五年之后待你剑术有成,我会再度回到这里,那时候,我就教无异做更大更漂亮的小鸟,好不好?
……
那一年的桃花开得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旺盛。
那一年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他人生永不磨灭的记忆。
仿佛天旋地转,无异陷入一片混沌之海,最终的记忆只停留在五年后初见的那一刻。
“小公子,你无恙吧?”
长安码头上,白衣偃师伸出手挽起了无力的他,如春风过境,万物复苏。
泪水溃堤,再也阻拦不住的汹涌成河。
“那一切都像是一场梦,说实话,如果不是那只偃甲鸟这么多年依旧捧在我的手心,也许我会真的当那一切都是一场梦。”
原来他从来没从自己的梦里醒来过——
“如果这一生有缘让我再见到那个人,我只想对他说一句谢谢,其他的,他不说,我也不会再问了。”
我现在终于知道了你是谁,却再也没有机会对你说一声谢谢。
“无异,你天资聪颖,偃术根基也是不差,你说希望得我指点,如今你母亲也已应允你跟随我学习偃术,既然如此,谢某索性就当白捡了个徒儿,你意下如何?”
我怎么这么傻,竟然没有想到过,原来你从没忘记你的承诺。
可我,却把你忘了——
“无异,或许你现在还没有能力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但这不代表你一生都是如此。”
对不起,师父——
从十年前那一刻起,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教我,是你鼓励我活下去,鼓励我学习偃术剑术,也是你教会了我怎样面对人世的苦难与挫折,可为什么到了今天,我依旧还是这么无能为力。
为什么——
为什么直到你离开之后,我才恍然醒悟。
而等我醒悟的那一刻,只留得你那一句。
“我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闻人羽呆坐在房内,看着面前的方形偃甲。
自傅清姣向她说出此物为“通天之器” 时,她着实是愣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想不到夏夷则心心念念寻找的通天之器,此刻却是以这种意料不到的形式出现在她面前,忆起当日她、夷则和谢衣对谈时的情形。
“据闻通天之器能知万事万物,而在下心中有一桩疑问,无论如何也想获知答案,请问前辈,能否将其借来一用?”
“夏公子,恕难从命。”
“……为何?前辈疑心在下所求有违公义?”
“不,通天之器并不能全知万事,况且它早已不在我身边……故而,此事我确实爱莫能助。”
那时候谢衣语带避讳,不明其意。
如今这通天之器在他们面前出现,一切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然而,她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呢?
若有朝一日天下大难将起时,便设法寻到谢衣,将此物交托,若谢衣身死,便交由其传人,若谢衣死后亦无传人在世,便将此物永远封存。
傅清姣方才所言,徘徊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从傅清姣所言,她尚不知此物并非呼延采薇之物,而是谢衣身前所有,既然如此,能开解此物之谜的,除了谢衣本人,也就只有……
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