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每事也要乔主张。此番见老公唤了两个家人出去,一连十数日不进衙,只道
瞒了他做甚事体,十分恼恨。这日见老公来到衙里,便待发作。因要探口气,满
脸反堆下笑来,问道:“外边有何事,久不退衙?”房德道:“不要说起,大恩
人在此,几乎当面错过。幸喜我眼快瞧着,留得到县里,故此盘桓了这几日。特
来与你商量,收拾些礼物送他。”贝氏道:“那里什么大恩人?”房德道:“哎
呀!你如何忘了?便是向年救命的畿尉李相公,只为我走了,带累他罢了官职,
今往常山去访颜太守,路经于此。那狱卒王太也随在这里。”贝氏道:“元来是
这人么?你打帐送他多少东西?”房德道:“我个大恩人,乃再生父母,须得重
重酬报!”贝氏道:“送十匹绢可少么?”房德呵呵大笑道:“奶奶到会说耍话,
恁地一个恩人,这十匹绢送他家人也少!”贝氏道:“胡说!你做了个县官,家
人尚没处一注赚十匹绢,一个打抽丰的,如何家人便要许多?老娘还要算计哩!
如今做我不着,再加十匹,快些打发起身!”房德道:“奶奶怎说出恁样没气力
的话来?他救了我性命,又赍赠盘缠,又坏了官职,这二十匹绢当得甚的?”贝
氏从来鄙吝,连这二十匹绢,还不舍得的,只为是老公救命之人,故此慨然肯出,
他已算做天大的事了。房德兀自嫌少,心中便有些不悦,故意道:“一百匹何如?”
房德道:“这一百匹只勾送王太了。”贝氏见说一百匹还只勾送王太,正不知要
送李勉多少,十分焦躁道:“王太送了一百匹,畿尉极少也送得五百匹哩!”房
德道:“五百匹还不勾!”贝氏怒道:“索性凑足一千何如?”房德道:“这便
差不多了。”贝氏听了这话,向房德劈面一口涎沫,道:“啐,想是你失心风了!
做得几时官,交多少东西与我?却来得这等大落!恐怕连老娘身子卖来,还凑不
上一半哩!那里来许多绢送人?”房德看见老婆发喉急,便道:“奶奶有话好好
商量,怎就着恼。”贝氏嚷道:“有甚商量,你若有,自去送他,莫向我说。”
房德道:“十分少,只得在库上撮去。”贝氏道:“啧!啧!你好天大的胆儿!
库藏乃朝廷钱粮,你敢私自用得的!倘一时上司查核,那时怎地回答?”房德闻
言,心中烦恼道:“话虽有理,只是恩人又去的急,一时没处设法,却怎生处?”
坐在旁边踌躇。
谁想贝氏见老公执意要送恁般厚礼,就是割身上肉,也没这样疼痛,连肠子
也急做千百段!顿起不良之念,乃道:“看你枉做了个男子汉,这些事没有决断,
如何做得大官?我有个捷径法儿在此,到也一劳永逸。”房德认做好话,忙问道:
“你有甚么法儿?”贝氏答道:“自古有言,大恩不报。不如今夜觑个方便,结
果了他性命,岂不干净!”只这句话,恼得房德稳耳根通红,喝道:“你这不贤
妇!当初只为与你讨匹布儿做件衣服不肯,以致出去求告相识,被这班人诱去入
伙,险些儿送了性命!若非这恩人,舍了自己官职,释放出来,安得今日夫妻相
聚?你不劝我行些好事,反教伤害恩人,于心何忍!”贝氏一见老公发怒,又陪
着笑道:“我是好话,怎到发恶?若说得有理,你便听了;没理时,便不要听,
何消大惊小怪。”房德道:“你且说有甚理?”贝氏道:“你道昔年不肯把布与
你,至今恨我么?你且想,我自十七岁随了你,日逐所需,哪一件不亏我支持?
难道这两匹布,真个不舍得?因闻得当初有个苏秦,未遇时,合家佯为不礼,激
励他做到六国丞相。我指望学这故事,也把你激发。不道你时运不济,却遇这强
盗,又没苏秦那般志气,就随他们胡做,弄出事来。此乃你自作之孽,与我什么
相干?那李勉当时岂真为义气上放你么?”房德道:“难道是假意?”贝氏笑道:
“你枉自有许多聪明,这些事便见不透。大凡做刑名官的,多有贪酷之人;就是
至亲至戚,犯到手里,尚不肯顺情;何况他与你素无相识,且又情真罪当,怎肯
舍了自己官职,轻易纵放了重犯?无非闻说你是个强盗头儿,定有赃物窝顿,指
望放了暗地去孝顺,将些去买上嘱下,这官又不坏,又落些入己。不然,如何一
伙之中,独独纵你一个?那里知道你是初犯的穷鬼,竟一溜烟走了,他这官又罢
休。今番打听着在此做官,可可的来了。”房德摇首道:“没有这事。当初放我,
乃一团好意,何尝有丝毫别念。如今他自往常山,偶然遇见,还怕误我公事,把
头掉转,不肯相见,并非特地来相见,不要疑坏了人。”贝氏又叹道:“他说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