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咏园秋崎才迟疑地回过头，与她相似的眼眸中有一丝不自然。

“不行！”

拳头重重地砸在檀木桌面上，素色梅花杯震颤间倒在地上碎了一地。

黑色短发的男子顾不得茶水弄脏了他的衣服，只是扶住自己的额头好让自己快点冷静下来。

“你听好了……由琦……”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

“我不管你已经做了什么……”尾音莫名地有些颤抖。

“以后……你和那个马上要进门的羽之守长音，乖乖呆在京都……”

“时局稳定以后我们就迁家到江户……那个时候我们咏园家的‘千’之名也会恢复了，你也可以……”

咏园由琦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冷淡地望向渐渐平静下来的兄长。

“你苦心孤诣地努力恢复‘千’之名，难道是为了我么？”

“真是可笑……”

她的笑容中逸出蔑视之情。阳光被格子窗整齐地分割成数块，投映在女子的素鹤海纹和服上。

“你以前从来不会违拗我的。”

他低声说道，白皙的手轻轻地归拢地上的碎片，并不考虑是否会被划伤。

“哪怕是你最调皮叛逆的时候，你也会乖乖听话的……”

黑色的短发垂下遮住了他的半边脸，但那样的落寞之情，咏园由琦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

心里最柔软的一处似乎被抓了一下，咏园由琦难受地别过脸去。

“还是……很快就不需要我这个兄长了吗……”咏园秋崎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些许悲哀之色，抬起头望向对面的胞妹。

“这不是一回事……要知道……秋崎……”

咏园由琦起身，膝行到兄长的身边，发间的水滴步摇发出细碎的声音。

“我一直明白的，没有你我活不到今天。”

咏园由琦轻轻地抱着自己的兄长，让他疲惫地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可是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想再像一个孩子一样只知道依赖别人。”

茶渐渐凉了下去，飘浮的茶叶缓缓沉到壶底。

咏园秋崎在寂静无声中妥协。

三月中旬，羽之守长音在一片祝福声中成为了咏园家的家主夫人，但咏园由琦却在这之前消失无踪，仿佛于人间蒸发了一样。

咏园由琦毫无音信，萨摩的风间家很关心此事，但是家主们却一直没有表态，或许其中有些秘密。

庆应四年三月六日，甲州胜沼战役幕府军惨败，江户开城似乎是近在眼前的事了。

整个江户城弥漫着一种浮躁不安的氛围，路上、酒店、客栈，人们的眼神里充满了说不清的复杂，许多人惴惴不安，但更多的人却是激动。

江户的吉原，它艳丽的名声毫不逊色与京都的岛原，拨帘而入，满眼的花枝招展总是让男人们流连忘返。

“啊哈，土佐和萨摩都将‘罗刹’投入使用了吗？”

无人留意的昏暗角落，慵懒的声音刻意地低沉着。雪白的信封半掩浅色的双唇，暖橙色的眸子里跳跃着异样的神色。

“是的，松城君。”

一片暗色中，另一个陌生的声音恭敬地说道。

“那么，贵藩是怎么打算的呢？唔……使用罗刹的确能够加快进度……我们也乐意效劳。”

拿着信封的人背靠在墙壁上，像是看穿了对方的想法一样，短暂的轻笑声在黑暗中湮没。

“这件事……我们的确有意……就要劳烦您与秀佳大人了……”

“谈不上劳烦，本就是互利互益呢。”

“万分感谢！……那么，在下告辞。”

黑暗中那个人深深鞠了一躬，快步离开了，走到明亮处才看清他是一名中年男子，典型的武士打扮。

“罗刹……”

“哈……人类呢……”

硬底的长靴踏在地板上发出单调的声响，暗处缓缓走出的人，一身笔挺的深蓝色男式洋装。

身高中等，黑色的头发不是很长，简单地束在身后。只是那白皙的面容，清秀得如同女子一般。

楼上楼下充满了男人女人暧昧的笑声，三味线的音调绮靡媚人，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风暴前的狂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