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陈璃的话就是个台阶-个极其高明但又极其冰冷的政治交易台阶。
名义上是新家主们出產业“补偿”,实则是由作为宗主的下邳陈氏在別处进行补偿。
但本质上,广陵那些產业確实要被彻底“送给”陆鸣了,它们作为“弃子”的价值已被榨取完毕。
陈璃的提议,是陈氏维持其宗主地位、安抚新附者,同时以资源控制他们、並向陆鸣交付“买路钱”的最佳方案。
同时,所谓的从下邳郡、东海郡內,割让出同等份额,这所谓的“同等份额”到底是谁出还真还两说。
这就要看陶谦和朐县糜家到底还识不识时务了,除了下邳,单独点出东海,这指向性以及非常明显了。
再加上又特意点出矿山和海盐份额,在座的拥有这两样產业最多的不就是陶谦和朐县糜家,这还不算是敲打那还要如何算是。
陈依然垂著眼,但捻动扳指的手彻底停下了,这是一个默许的信號。
陶谦和糜竺心领神会,虽然心中各有盘算,但也明白这是对他们之前那些小动作的敲打。
但谁让他们那些算盘都付之一空,如今根本没有底气跟下邳陈氏翻脸,反而还要仰仗下邳陈氏的庇护。
不然,別说北边的黄幣贼,就是陆鸣跟他们之间的齦,就够他们头疼的。
虽然心中异常不爽,但表面上分毫不显,还一副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
两人点了点头,齐声道:“陈三爷此议,顾全大局,两全其美,甚好!”
陈穹、吴磐、范胥三人听著,脸上挤不出半分笑意,肌肉僵硬地拉扯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强烈的屈辱感如同毒虫啃噬著內心。
广陵的產业,是他们祖辈心血,是他们家族的標誌!
如今却要被当作交易品、当作“捨车保帅”的车,亲手奉於仇敌!
陈璃提出的补偿,看似丰厚,但在异地他乡,哪有经营多年的祖业根基来得实在?
那些下邳、东海的土地產业,又能有多少是真正核心的、未被抽空价值的?
但他们也明白,这是陈氏能给的最大限度“施捨”,也是他们唯一的退路。
拒绝?下场只会更惨。
三人喉结滚动,艰难地吞咽下那口混杂著血与泪的苦水,沙哑著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全凭...陈公与三爷...作主。”
声音乾涩,毫无生气,更掩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怨恨与幻灭。
他们应承下来的,不是简单的產业交割,而是对自身尊严的屈从和对原有身份、地位的彻底割裂。
那名为“归附”的链条上,已悄然布满了狞的裂痕。
广陵吴氏、范氏,乃至射阳陈氏,经此一“舍”,与下邳本家之间那道看似紧密实则脆弱无比的纽带,已然承受了无法弥合的重创。
陈璃满意地露出了官场式的笑容。
陈的眼中也掠过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波澜。
一场充满了权谋计算、利益交换与无声牺牲的“议和准备”,在这座堪比大城的坚固坞堡中,
暂告一段落。
门阀的阴影依旧笼罩,但堡垒之內,人心的裂隙已难以遮掩,
他们交换的筹码能否买通陆鸣那匹脱韁的野狼,换取短暂的安寧?
所有人心中,都悬著一个巨大而沉重的问號,答案或许隱藏在远方那即將被鲜血再次染红的淮水彼岸。
只不过,陆鸣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容易妥协,或者说陆鸣的思维跟他们的並不一样。
射阳陈氏、广陵吴氏、广陵范氏等广陵新投效的家主们心中对陈硅的想当然有不同的看法,看裂痕已显,他们这些人默契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提醒什么。
或许在这些新投效的家主心中,还有点想要看看下邳陈氏在陆鸣手中到底要吃多大的亏才能反应过来。
毕竟总不可能真要他们这些新投效的付出代价,而那些招揽他们的却什么代价都不需要出么,
那不是显得他们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