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张角盘踞冀州数年,根基深厚,黄云巨人、神上使精锐绝非易与之辈。
何进此去,胜则元气大伤,功高震主也得先伤筋动骨;败...那也是损了他的羽翼!
无论如何,將何进这头猛虎驱离京畿,推入冀州泥潭,暂时远离凉州这块待收割的肥肉,便是他所能爭取的最佳喘息!
他赌的是张角有足够力量让何进吃尽苦头。
对於何进来说这却是意料之中的胜利!
掛帅!总督冀、並、幽三州军务!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至於去哪里打仗?根本不重要!
凉州贫瘠而凶险?冀州难啃但有士族底蕴可以盘剥?在他眼中,皆是驰骋的疆场和待搜取的利益!
皇帝那点“驱虎吞狼”的心思,他洞若观火一一然而,谁是被驱的虎,谁又是那等待被吞的狼?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张角凶悍?破城之后,其甲胃、其財富、其部眾,乃至充青那些残存的士族坞堡,都將是何进的囊中之物!
皇帝以为他去的是泥潭,他却视其为遍地黄金的宝库!
“臣一一谨遵圣命!必效死力,为陛下荡平妖氛,犁庭张角老巢!”何进声如洪钟,头颅深埋,掩饰住眸中那几乎喷薄而出的、取整个中原的野心烈焰。
他身后的核心班底,郭胜、淳于琼等人,脸上亦难掩激动与兴奋。
一场短暂而惊心动魄的权力交割,就在这羌乱烽烟的逼迫下完成。
德阳殿的议事,草草收场。
皇帝的詔书以八百里加急飞送充州前线皇甫嵩、董卓大营,以及北疆卢植处。
时间稍晚,大將军府。
肃杀的白虎堂內,不復朝堂上的剑拔弩张,而是充斥著一种磨刀霍霍的炽烈气息。
“擬令!”何进的声音震得屋顶梁尘而下,“徵调函下发并州各郡!命丁原、鲍信、王匡、袁遗,所有可战之兵,火速整编!限一月之內,匯集河內,听候本帅调遣!违期者,军法从事!”
“传令京师各营!北军五校、虎賁、羽林!披甲!秣马!清点武库!所有弩箭、精甲、粮草...洛阳仓、武库,尽数封存移用!动作要快!十日內,本帅要看到十五万雄师枕戈待旦!”
洛阳城的气氛瞬间沸腾起来。
京营驻地,鼓號喧天,甲士涌动如潮。
一车车粮、辐重从洛阳仓中汹涌而出,无数隨军工匠、民夫被紧急徵发。
何进的铁桿心腹,皆被委以重任,或掌兵马调度,或控粮草辐重,奔走呼號,调动起整个帝国中枢残存的肌肉与血液。
郭胜等人则联络各方依附的商贾、豪强,以將军府名义强行徵调物资车船。
洛阳城內,何进一系的文士、武將也开始了疯狂的造势。
各类“大將军忠勇无双,荡寇中原定乾坤”的颂扬歌谣迅速传唱,“张角末日將至”的言流布坊市。
大將军府的门槛几乎被各色人等踏破,或来表忠,或寻门路谋个出征的差事,或想趁机安插子弟。
而在远离洛阳的并州诸地。
朔方突骑的铁蹄踏碎太行隘口的积雪,丁原立於晋阳城头,接到何进密令与新帝西进詔书,鹰目中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大手一挥:“吕布听令!整军!目標河內!”
五原郡,鲍信放下文书,对著帐下豪帅厉声道:“建功立业,就在今朝!点齐坞堡精壮,隨本將投奔大將军!”
上党郡,王匡眼中闪烁著对中原土地与財富的渴望:“备足粮秣,把新募的驍骑都带上!”
雁门郡成堡,袁遗授著鬍鬚,望著南方的官道:“袁氏荣耀,或繫於此行.....
并州大地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唤醒,无数股由郡兵、边军、豪强私兵、甚至部分整编山寨武装组成的铁流,沿著古老的陘道,滚滚涌向河內方向。
尘烟蔽日,杀气直衝斗牛!
帝国的暴力机器,在权力博弈达成妥协的瞬间,便被强行扳道,拉满了弦。
兵锋一东一西,裹挟著不同的野心与算计,分別奔向羌胡肆虐的焦土和张角盘踞的地上道国。
整个帝国的政局如同挣脱了最后一根保险索的庞大战车,朝著未知的深渊与血与火的炼狱,轰鸣著、无可挽回地狂飆而去!
荆州、扬州、益州、徐州的群雄,在帝国中央无力南顾之际,各自的目光,亦在动盪的烟尘中,变得愈发深沉而锐利,露出了潜藏已久的,狞疗牙!
九州沉陆,山河板荡的乱世终章,已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