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著话锋一转,眼神却锐利不减:“只是,若今日我山海大军因『面子”而息兵,来日下邳陈氏继续在其『门之下』广聚甲兵、蓄养武卒,卡断我山海南望之船队?
那时...大將军的面子,还能值几艘“九阶六宝福船”?
值几万『紫鸞虎賁”的性命?值我山海『速平东南,稳固大后方”之既定方略吗?”
程昱和郭嘉的一唱一和,字字诛心,句句见血,將下邳陈氏那点“体面止损”的心思剥得乾乾净净,更是毫不留情地讽刺了朝廷旨意对广陵战后复杂局势的空泛,以及何进调停的不公。
程昱的“平推铁壁”刚拿下一座坚城,他的锋芒正盛;郭嘉虽看似文弱,其智计之毒辣也令人不寒而慄。
两人默契的“阴阳怪气”,让代表朝廷尊严的天使麵皮紫胀,却也哑口无言。
让身负“调停”重任的陈琳,额头见汗,心下苦涩。
下邳陈氏的“体面”打算,在这两位顶级谋士面前,显得苍白而可笑。
僵持片刻,大堂內只剩下死寂的尷尬。
陆鸣终於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微的叩击声。
他没有看程昱和郭嘉,目光深邃如幽潭,缓缓扫过天使和陈琳,最终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
却带著不容置疑的权威:“好了。”
两个字,让程昱和郭嘉立刻收声肃立,仿佛之前的锋芒从未出现过。
陆鸣对著天使,微微頜首:“天子褒奖,陆某愧领。北疆之事,自有安排,不劳天使催促。”
语气平淡,却將朝廷的催促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接著,他转向陈琳,眼神更深沉了几分:“大將军体恤下情,遣孔璋先生亲至,此意吾已知晓他没有提下邳陈氏一个字,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应允了何进的“和谈”请求。
“烦请先生转告大將军:淮水以南,广陵已定,凡愿归顺朝廷、守法安民者,吾山海领不咎既往。至於胜利者自然要有胜利者的待遇,具体的让那些人自己过来谈!然..:”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电射向陈琳,语速变慢,字字千钧:
“下邳...须安分守己!淮水之畔,勿復起波澜。若敢再蓄兵养寇,阴结我敌一一”他顿住,
没有说后果,但那森然的杀意已如实质般瀰漫开来,“..莫谓陆某言之不预。”
陈琳感受到那股如实质的威压,心头剧震,明白这已经是陆鸣,或者说山海领,在权衡利弊后能给出的最大让步:接受和谈的“面子”,但也划下了最严厉的“红线”。
他连忙深深一揖:“將军深明大义!琳必一字不漏,转达大將军及...淮水以北相关人等!下邳定当谨守臣节,不敢逾越!”
“送客。”陆鸣不再多言,挥手示意。
天使和陈琳如蒙大赦,连忙行礼告退。
走出瀰漫著浓烈血腥与肃杀之气的中军大帐,踏入晚霞映照下的混乱城池,两人都有种重获新生的恍愧感。
陆鸣看著他们仓促离去的背影,眼神沉静,
允诺和谈,非是畏惧。
程昱、郭嘉那番不留情面的驳斥,既是为山海领立威,也为他在明面上贏得进退之据一一是何进“求情”,下邳陈氏才“倖免”於山海军的征伐铁蹄。
更深层的原因是,正如郭嘉內心所权衡的:一个根基深厚的千年门阀死敌,盘踞在自家即將控制的核心区域的近邻,终归是心腹大患。
接受这次表面上由何进主导、实际是下邳陈氏递过来的台阶,暂时止兵於淮水,避免当下即与之全面死磕,是更符合山海领整体战略的选择。
毕竟,广陵初定,尚需消化,大本营幽州也未尽在掌握。
下邳陈氏这张牌,暂时搁置,远比立刻撕破脸打成死局要明智。
而这场以战促和、威压逼降的戏码,就在这硝烟尚未散尽的射阳城中,落下了惟幕。
留给广陵郡的,是等待陆鸣处置的废墟与降兵;留给下邳陈氏的,是顏面与实力双重受挫后的短暂喘息与巨大阴影;留给山海领的,则是片刻整顿后,即將指向更加辽阔舞台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