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秋雨

最近鹊之腿病犯得厉害，每逢雨天都要疼的死去活来。温汤，针灸，热敷，按摩都试过，症状仍然不见好转，浅风急得将近半月没合眼，人也累得瘦了一圈。

鹊之抚着浅风带着些微胡渣的脸，心中疼的好似被刀剜一般，“这痛就由它去吧，我这不是还有你么。”

浅风起身关紧了门窗，又扬开大氅裹住了唐门，“你且在炉边暖暖，我去煮些浓汤。”

唐鹊之窝在扶椅里，调皮地吐吐舌头，“记得多放些甜枣～”

浅风点点头，朝厨房走去。

待浓汤翻滚，热气蒸腾出骨头和玉米的甜香时，浅风回到小厅，却发现鹊之早已蜷在椅子里睡了过去。

窗外雨声不歇，打在芭蕉上的水珠复又弹入门前的小塘，浅风随便找了条薄衾搭在身上，就地窝在了鹊之身边。明儿置办些产业，你且当个小老板，至于唐堡，就别再出些那么凶险的任务了。

8、客人

傍晚冒雪而来的陌生人，皆声称自己是迷路借宿的旅人，陆浅风虽长久不当刺客，但从小到大的训练都让他本能地对未知的事物产生相应的警觉。

布置好晚餐，四个人相对无言。

鹊之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倒是勤快地给大家布菜，三两杯酒下肚，气氛方才温和起来。

“两位从何处来，将往何处去？”

浅风见一名男子盯着鹊之许久，便出声转移对方的思虑。

“从洛阳来，往扬州去。”

两名男子相互对视一眼，清瘦男子耸耸肩，道，“我二人为节省路费上了私车，谁料半路被那黑心车夫劫到荒岭，幸而有微末功夫在身，否则做那刀下亡魂。”

浅风心头一跳，细问道，“可有伤着？”

较壮的男子道，“某还好，只是某的兄弟争斗时牵了旧伤，现下怕是疼痛难耐……”话未说完，先头出声的男子摇摇头，柔声道，“叨扰一晚，我们明早便走。”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不觉两人歹心，浅风朗笑，“无妨，积雪颇深，夜黑难行，你二人小住便是。”

收好伤药，精壮男子道，“在下卢迦诺，兄弟广少羽，敢问主人家姓名？”

“在下陆浅风，内子鹊之。”“谢过主人家。”

9、相惜

第二天天亮个大早，不到午时便出了大大的太阳。

地上化雪，清清浅浅化成冰水流到了苗圃里。

屋里静悄悄的，原以为客人还在房内休憩未曾出来，却见厨房灶上煴着银耳莲子汤，笼里搁着热乎乎的馒头，而那早起的二人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低声说着些话，不时发出特意压低的笑声。

浅风端着些鲜果走向对面，那清瘦男子反应灵敏，一下子把赤着的脚板从精壮汉子的膝上收回，略为尴尬地跟浅风打了招呼。

“二位可早。我这做主人的还劳烦客人烹饪早食，真是过意不去。”

卢迦诺堪堪收回指甲刀，笑容俊逸，“哪里的话，某习惯早起，便顺手做了，还请莫要嫌弃。”交待过家里物事，便揽了鹊之往小镇行进。今天天冷，鹊之织的披肩和自己做的蒸食应该能卖好价钱。

“那两人都易容了。”行到半路，鹊之忽然说道。

“可看出什么？”

“确切地说，是唐门的手法。”鹊之从广袖拿出一黑一百两个物事，“这是昨日那个广少羽给我的。其实他本名叫唐雀翎。”

陆浅风接过两个盒子，捣鼓一阵开了锁，瞧见内里后不禁变了脸色。

鹊之慢慢答道，“观音泪，忘忧散。一种伤人致死，一种饮之忘忧。雀翎盗出这两门内物事，怕是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了。”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浅风隐隐感到些什么，关乎朝堂，关乎唐门，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寂寥难寻。

鹊之深深望了一眼浅风，把剩余的货物牢牢绑在马车上，“我昨日方知他是我母亲的关门弟子，这次专为送口信而来——郑伯克段于鄢。”顿了顿，鹊之续道，“母亲要我带着两样事物离开唐堡，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浅风握住鹊之的手，亲吻被绣针划破的伤口，神色庄重，“不要多想，处于唐门护翼下的他们暂时是安全的，我们，好好活下去便好。”

10、晨别

小住三日，到离别时。松涛翻涌，白草连天，雪簌簌下坠，别有一番情趣。

送罢信物，唐雀翎心中石头落地，很是愉快地翻开随身包裹，开始描画新的妆容，不时片刻，屋内多了两位样貌憨厚的采办商，专售冬季干货。

亲人现，喜盈眉。亲人别，语凝噎。

蜀中男儿不愿受那缱绻煎熬，自是趁主人家外出的间隙与同伴悄然离开了屋子。

行至岔路，雀翎取道栈与野径探听追兵消息。迦诺则按计划潜行至武铺盗取火器补给。

与雀翎约定的会合时间是未时。

卢迦诺一手提着糕点一手拢着斗篷前往约定地点时，看到的是唐门俊逸的微笑。卢迦诺被那笑容晃花了眼，不知不觉耳根都染上了微红，“雀翎，东…东西都拿好了。”

“嗯，追兵跑了相反的方向，从西南向绕去明教，两个月就到了。迦诺，帮忙把这个带给师妹，我在客栈等你。”

明教摸摸伙伴的头，拿着鞭炮和红宣往山腰走。

唐鹊之拾掇着摊子，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心悸，她犹豫着推推浅风的胳膊让对方把窗户开得大些，“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陆浅风皱皱眉头，把遮风的垂幕拉了下来，“去睡会儿吧，我来守着屋子。”

空荡荡的客厅，萦绕不去的寒梅香味，鹊之看着锅中早已冰凉的粥羹嘱咐道，“浅风，等会儿再熬些姜汤，师兄他们可能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