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朱筠叹了口气,“这还是我第一次跟人提起这件事。但是这出现过好几次了。”
“好几次?”
“我尽量描述清楚吧——第一次发生这种‘突然想起一段孤立的记忆’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就渐渐地怀疑起它的真实性,开始不当一回事了。于是又发生了第二次‘突然想起同一段孤立的记忆’,但我还是完全分辨不出是在哪一天、哪个时间点上发生的。大概已经有过三、四次了。”
“这么听起来是挺奇怪。你拿出来问我,是不是因为你在怀疑——你奶奶去世后托梦给你?”
“我后来还专门给她烧纸钱了。”朱筠撸了下头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以前都不做这种迷信的事情……可是烧了纸钱也没发生什么改变,奇怪的记忆也没得到任何解释。”
“不如和你的家人聊聊,主要是你父亲或者弟弟,或者别的你奶奶有血缘关系的、比较亲近的家属,如果她真是有事相求,那么你没完成的话,她或许会找别人。”
“噢?会这样?”
“鬼魂托梦给亲人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不过关于记忆方式的描述……我真的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你说你奶奶给你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和你们家族有关的故事吗?”
“不,没关系。讲的是一个公主要出嫁,她的父王对她的追求者出了五个试题,然后那名追求者一一完成了……我概括来说就是这样。”
“你确定不是你看过的书里有这样的故事,随后被你自己加工进了梦里吗?”
“在我还记得的范围内——没有。我那时候还找过,翻我以前看过的书,可是都没找到。”
“你奶奶曾经对你讲过类似的故事吗?”
“……我小时候她确实给我念过各种童话书……”
“虽然是很早的记忆,但有时候也会突然冒上来也说不定。就目前的信息来看,我也不太好做判断。”
“啊……”朱筠不太肯定地应声,随后又说,“也许我鲁莽了——但我在想,道士什么的,会不会招魂之类的?”
“你的意思是,直接把奶奶的鬼魂招出来问一下就知道了是吗?”
“嗯。”
“确实是最直截了当的方法,不过也未必成功。如果她还在地府还好说,如果她已经重新投胎,那就行不通了。”
“那……也许招一下试试呢?”朱筠小心翼翼地坚持。
“招魂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事。你如果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是不会为你干任何事的。我刚才说了吧,我只是信众,没拜过师也没授过箓,实际上不具备做法的资格,我虽然有我自己的方法,也有一定的成功几率,但这毕竟不是打视频电话,无论生前是不是家人,死后性情大变的也不是没有。你有危险的话,我不会说听起来这么绝情的话,但你并没有遇上危险,也并不是什么非解决不可的大难题,对吧?”
“是。”朱筠老实地点头。
“你抱着试试的心态,甚至反而有可能引来麻烦。你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下定决心想要追究下去,我可以推荐你应该找的人。”
“不是你?”
“一个社团。”
“社团?”朱筠发出有些傻的声音。
“相当于民间结社,虽然我也暂时算是社团的成员,不过……”
他的目光落在了别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朱筠却有了自己的猜测:
“是不是因为是道教信徒,所以坚持‘无为’啊?”
男孩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让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也许正是因为,我还没有想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什么都做不了吧……”
他说着,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挠了挠头:“为什么都讲到这上面来了?”
朱筠也礼貌地陪着笑了——她并不理解男孩说的话,也无意深究,她的笑只是为了舒缓尴尬而已,所以她立刻耸耸肩,回到正题上来:
“那个社团叫什么?”
“齐谐社。”
怀揣着对自己读书少没文化的一丝羞愧,朱筠恭敬地将便签纸和圆珠笔推到男孩面前。男孩不仅写下了那三个汉字,还给她留下了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猎户张?”朱筠只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表现得越来越愚蠢了,她尴尬地抬起头,“你?”
“不是我。”男孩的神情还是十分泰然自若,“是齐谐社里一个挺特别的人。其他人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比如我是给侯老板打工的,齐谐社对我来说是业余生活。但这个猎户张,他就是个典型的靠驱邪除妖为生的人——当然了,他会跟你谈价钱。”
“那事情好像就变复杂了。”
男孩仿佛被提醒了。“嗯,或者你可以找这个人咨询。”
他又写下了三个汉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王尚隆……”朱筠复又抬头以目光寻求解释。
“也是齐谐社的,行事方式和猎户张完全不同的人,其实我不敢肯定他会不会帮助你……咳,抛开这些不说,我个人觉得没有招魂的必要。相信我,顺其自然是最好的,不需要每件事都刨根问底。”
“你是在叫我‘无为’吗?”
“这么理解也可以。哦,如果你是怀疑你奶奶有一笔私房钱要传给你而你急于知道它在哪里的话……”
“不不不,并不是。”朱筠连连摆手,“……我还真没这么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