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点了吗?”精致如艺术品的双目眨了一下,温和地望着我。我的影像在他的眼里被割裂成了无数碎片。
“你……不会痛的吗?”我刚触上他的眼皮,他头一偏就躲开了。
“我的青瞳的特性是能见残像,可以看到事情发生前几分钟的景象,但是过度使用的话……”
“我以前以为我爸是个疯子,现在觉得你比我爸还疯。”我怔怔地说着。
魔眼是魔法师一生的骄傲,而眼前这个人是个经历过震惊、愤怒、绝望、自责、悲怆、迷茫的男人,他的眼睛怎么可能还能完好?
“解开我的封印。”我说,“我帮你把先知叫过来。”
“不可以。”这是他离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第三天勉强能站起来,披上外套就出门了。
马路上的车水马龙,伪装出一副正常社会的样子,但是谁知道表面上的一如既往掩盖了多少被压抑的神秘。
我没有在店里找到他,事实上后来的一个月他都没有出现过,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甚至都有点怀疑和他一起蹲守的日子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这个人风一样地来,又风一样地去,留下我一个人狼藉。
有时候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思索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会觉得他也许是故意躲着我。因为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告诉了他我的封印。
我爸,虽然我一点也不想这么称呼他,他是第一个发现巫妖封印的秘密的人。巫妖的能力是介于魔法与自然力之间的,因此异常强大,但容易受自然力支配。你问自然力是什么,所有奇迹都属于自然力,魔法则永远是对自然力的效仿。
自然就是自然,不具备理性或者逻辑思维,所以巫妖暴走也是在所难免。“血咒”是根植于血缘的原始封印,可以抑制自然力的爆发。
我爸发现了这种难以控制的力量蕴藏的潜力,而他恰好也是第八奇迹先知精灵的异猎手。
我一直不懂我妈为什么要帮他,现在觉得可能和我想要帮这个家伙的心情一样。哈,巫妖家族的传统就是傻。比如明知道嫁给异猎手就等于变相自杀,还不惜和家族断绝关系也要结婚生娃。这种做事欠考虑,动不动就奋不顾身的品行还挺有遗传代表性的。
就因为这样,妈妈临死前才会叫我不要恨我爸吧。
但是我控制不了,就像我现在控制不了不去想他一样。
很久以后的一天夜里,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从猫眼往外看什么也没有。打开门后居然是一个小纸人。我一开门,它就躺在了地上。
捡起来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9月13日凌晨1:30屋顶”
虽然还是“秋老虎”,但晚上高楼的夜风还是很凉爽。我坐在围栏外的水泥台上,悬空荡着两条光腿,眺望着华灯未歇的街景。空气闻起来很舒服,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我爱的那样。扬起手,对面楼道的灯就全部点亮了,像一条断断续续地虚线从楼底通到楼顶。橘黄的光似乎总是给人温暖的感觉。
眯起眼,想起小时候玩过的把戏,干过的蠢事,还有老妈哄我睡觉时念的荒诞不经的故事。老妈的所有故事都是她瞎编的,但每一个我都记住了,这样在睡不着的深夜将记忆回放,就能做个更加荒诞不经的梦。
“睡着了?”熟悉的声线响起。
我猛地睁开眼,那人站在我身边,还是高高瘦瘦的,但感觉似乎比以前更虚弱了。
我忍着不哭,蜷起身子,把脸埋在膝盖里,控制好语气:“你去哪儿了?”
“仇家追来了,”他在我身旁坐下,“我的时间不多了。”
“想好怎么解开我的封印了?”
“不,我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我回头看他的侧脸,月光下苍白如纸,眼光却透着一种笃定。
“我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到处寻找先知,但有一天这种情况变了,我却没有发现。”
“以前我必须找到先知,问出女儿的下落,然后还要确保自己能够全身而退才能寻找她。”
“我并不是要证明先知,而是希望与她有个交流的机会。”
“但是只有一种人可以与先知交流。”他看了看我。
我急忙说:“对啊,所以我让你解开我的封印,我替你问。”
“不是的,不是你。”他低头沉思一会,然后继续,“我要请你帮个忙,帮我立一个誓言。”
“誓言?”
“对,你是我重要的朋友,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可信任的人。”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立下双向誓言,你会杀了我。”
“为什么?!”
“我们两个魔法师之间的双向誓言几乎是牢不可破的,可以近似于一种结果的表述,而先知会被结果吸引。”
“你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
“明明可以解开封印……”我忍不住了,带着哭腔争辩。
“你母亲去世了对吗?”
我一时哑然,半晌才说:“你知道了?”
“嗯,我查阅过你母亲的档案了……很勇敢的人。”
“我也可以,我不在乎……”
“别说那种话,你的日子还长远着呢……而且,你没什么仇家,我的话不知道哪天就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处死。”
“那你女儿怎么办?”
“我相信你一定能帮我找到她,替我照顾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