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1

与雾都伦敦与热情华盛顿不同，北欧的天空是清冷的，像是一杯水。街头行走的人全都慢慢悠悠，不仔细看，觉得全都长了一张不想活的脸。

然而乔治不那么觉得。“这里和伦敦差别好大啊，”他说，“感觉很悠闲。”

任务地点在矿山——那里已经成为LV2的乐园，然而因为圣洁本身的力量，他们被困在了里面，就像一座迷宫。说实话，我都不太记得上一次徘徊在濒死之际才拿回圣洁是什么时候了，恶魔等级在上升，无疑，但圣洁也不是一往如前，大屠杀后剩下的，不是不要命的狂暴之徒就是精英中的精英。

也许还有某些幸运值足够所以好运的人。“其实我到现在都无法把亚连当成真正的同伴。”乔治努力地伸长脖子，四下张望着，“前面有岔路。”

“那你要小心变成咎落。”

“啊，不是吧，咎落是什么……”他好像真的被吓了一跳。

“背叛同伴，教团的人，就会被圣洁变成怪物。那种怪物的名字叫做咎落。”

“呃，不不不。”他连忙地挥手，“我不是那种意思……那太可怕了。”

“如果我和他作为搭档，我还是会努力去救他，虽然他是诺亚，但毕竟还在从事驱魔人的工作。但是他的理念我实在无法认同，‘拯救可怜的恶魔灵魂’？这太无理，太荒谬了。”乔治用力地甩头，他面上同时露出难以理解与忿恨不平的表情。“就在这一点来说，我永远都无法和他成为真正的同伴。”

“但是——虽然你心怀仇恨，却也的确在用能够拯救恶魔灵魂的武器，你所认为以杀戮形式进行的复仇，实际上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啊。”

那双眼瞪得很大，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我理解地拍拍他肩膀，“放轻松点，乔治。有时候别想那么多比较好。”

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我最讨厌走迷宫了。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不过教团里会觉得亚连正确的人恐怕连一个都没有吧，毕竟世界上不会有真正和一个人完全站在同一条路上的另一个人，大家都是以自己的希望在不断战斗的。”

就像李娜莉为了朋友和哥哥啊，亚连为了拯救恶魔灵魂和遵守马纳的誓约不断地往前走啦，拉比为了同伴啊，书翁为了记录历史啊，米兰达为了实现自我价值啊，乔治为了背负安妮坦和曾经同伴的希望与仇恨啊，马力为了珍惜神田拿回的命啊，神田优……虽然他肯定会否认，但我还是觉得他是为了当初破坏掉阿尔法的黑历史啦——

“假如不是因为这样，我当初又为什么要破坏掉你呢”，对啦，仔细想想和克劳利没什么差别嘛，听起来简直太他妈深情了好不好。

“那苏因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唔，我想，”我深沉地说，“大概是为了世界和平吧。”

然后乔治翻了一个非常标准的英伦绅士式白眼——说好的和亚连对着干呢，我看你们两这表情一毛一样啊。

打烂迷宫与LV2之后，趁着LV3LV4还没出来我们先飞快地跑了。方舟时间还没到，在街边等待的时候我接到一个来自科姆伊的远程通讯：“苏因，你和乔治的任务完成了吗？”

我靠，大爷出场一个顶两，你是在怀疑些什么啊。“怎么？”

“之前在矿山迷宫里死去探测员的临终影像解密完成了，”科姆伊语气凝重，“是诺亚。”

“哦，哪一个？”我接过乔治买回来的热咖啡喝了一口。

“你最不想见到的那一个。”

“……”我最不想见到的？哎呀我最想见到的就是缇奇米克了这毫无疑问，看老子不把你从上半身打残到下半身。但我最不想见到的……一张金发面瘫的脸出现在脑海里：

“露露贝尔？”

“Bravo.”

不，这一点也不Bravo，我光想到她的脸我就觉得麒麟臂在隐隐作痛。真要命，我把咖啡往垃圾桶里一丢，拉着乔治就往教堂走，一边走一边问，“只是一个普通的圣洁，她出现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心脏？

“所以你快点……”科姆伊话还没说完，我停下了。

“苏因？”乔治疑惑地看过来。

然后——我开始吐血。

真的是血，鲜红的，粘稠的，带有铁锈味道的血，从身体的某个地方涌出，然后聚集在喉咙的位置，不断地向外流。很快吐出的血就已经变成了一大片红色的平原，它们在斯德哥尔摩鲜少人经过的广场上静静流淌，如同镜面般反映着北欧青蓝的天空，白云在红色的海洋里无声地随着风速一起流动。

乔治傻掉的脸在面前一晃而过，当然，要是有人突然在我面前玩琼瑶剧女主角戏码，跟要流产似的拼命吐血我也会傻掉。夫人你怎么不躺下来，妈呀这孩子是保不住了。不，我特么在想什么啊，产后恢复又是什么鬼……血怎么还没吐完？

机器人里还在发出科姆伊急忙的催促声，我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有黑色的浪潮一阵阵往上浮起来，头脑溃乏无力，四肢酸软而不自然地抽搐，这状态真该死的熟悉啊，我想想，上一次，好像还是桃乐丝的时候，在方舟里——

“黑暗物质……”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然后晕了过去。

……

醒来后从科学班那里听到的答案真是恨不得让我再死一次。

“咖啡里有黑暗物质。”利巴班长顿了顿，“……是恶魔卵的碎片。”

“……”

“噗。”

来看病的一众人齐齐捂住嘴掩出口的笑声，但是，一个人也就算了，你们一群人，那声噗都已经响得屋外都能听到了好吗？我真想从床上爬起来把这些家伙都揍一顿——如果不是起不来的话，“哦，谢谢，所以现在我是恶魔之母吗？”

“咳，当然不是，不是每一个吃下恶魔卵的人都会下蛋，”利巴班长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头发，打了个哈欠，“实际上目前也没人试过。”

所以为什么露露贝尔要把恶魔卵给我吃，这样成本不是很高么，上次拼死拼活都要抢回去，这次倒是不心疼啦？！原来我在不知道的时候喝下了这辈子最贵的咖啡，但是北欧人泡的咖啡真心很难喝。

“那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啊。”我有气无力地说。全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头晕眼花，看谁脸都黑一片的脸盲——好极了，一朝回到解放前。

“实际上吃下黑暗物质，你能活着就很不错啦，苏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