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3

在假想的十九世纪末，能活下来的人类，既像蟑螂一样顽强，又像蚂蚁一样弱小，既像野狼一样警惕，又像家犬一样迷茫。对，这是一个复杂的时代，一个同时有着黑夜深沉的绝望，以及光明来临的希望的时代……

这是我给马克的作文写的开头。马克是我打工的酒吧老板的儿子，长了头金黄的乱毛和满脸的雀斑，今年念大三，暗恋同系正义又善良的女同学，为此翘掉自己的专业课跑去上和她选修的文学课程，抱着完全不会写的长篇作文回来，还乐得整个人都要飞到天上去。

不过也多亏了他我才能保住这份工作。常去“螺丝起子”酒吧的人都知道，老板雇了个长得好看，手脚不灵便的黑发美少年。因为创下一天之内打翻三十个杯子四十个盘子八十五个叉子的记录，所以只能站在进门的吧台当花瓶，顺便帮不长记性的独生子写写作业，字还特别难看。

“早安，苏，谢谢你给我写的作业，它得了A。”马克从门外冲进来，一个满怀激情的拥抱，“你对我太好了！”

“不用谢，加薪就行。”

白天的酒吧没什么人，我打着哈欠坐在吧台前玩扑克。练习双手灵活度啊，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为了不伤害正常人我现在根本不敢解放圣洁，每天都精疲力竭累得半死，迷迷瞪瞪地想睡觉。即使现在比半个月前初来乍到好太多，但还是想睡觉，大概困已经成为身体习惯了。

“请你喝杯血腥玛丽怎么样？敬我那被魔女狩猎，尚未成功的爱情。”马克在吧台坐下，敲了敲桌子，示意我给他调杯长岛冰茶。“苏你的扑克已经练得很不错了，我们可以开个新节目，专门在顾客表演扑克魔术。”

这小子还是很有生意头脑的，所以我说他和那警官的女儿真是一点都不配啊。打了个哈欠，我懒洋洋地往雪克杯里加勃兰特红茶。

“等等啊，苏，长岛冰茶的成分不含有茶啊。”马克哭笑不得地把人给拉住，谁知道对方已经倒满一杯了——天啊，他又开始忏悔自己因为一己私欲把这家伙留下了。长得美有个屁用啊，天天趴在吧台睡觉，黑长发白衬衫，脖子上还戴了一长条染血的埃及金项链，客人投诉天天都像在过万圣节。

“我知道啊，这个是给我喝的。”我又打了个哈欠，往杯子里加柠檬汁和冰块。“至于长岛冰茶，伏特加，朗姆酒，金酒，龙舌兰酒，冰块，白薄荷酒，柠檬汁，还有辣椒水……”

对面人脸色又开始发青，我补上一句，“最后那个是骗你的。”

“那就好那就好。”马克松了口气。又开始兴致勃勃地描述他的新恋情，“艾米丽娅不仅长得漂亮，成绩优秀，有正义感，而且还很善良，我刚刚看到她去了一家孤儿院，里面的孩子都出来欢迎，还叫她姐姐！老天，我怎么爱上这么棒的女孩？”

“STOP，STOP，STOP，你说你跟着她去了一家孤儿院——”

“就是三条街之外那间，据说经常找不到资助商的——”

“不，亲爱的马克，你到底有没有你现在像个跟踪狂的自觉啊，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暗恋她三年了吧，别说告白了，连自我介绍都没有。”最重要的是，你，跟踪的是这个城市里警官的女儿！是有多不想活才会干这种事？

马克的笑容凝固了。“你说得对，苏。”他失落地叹了口气，“我该怎么做呢？”

“伊丽莎白这么有正义感的姑娘肯定会喜欢同样善良的好男人，你刚刚不是说孤儿院没有赞助商吗，发挥一下你作为螺丝起子第二代老板的资产优势吧。”我拍拍他肩膀，“为了给酒吧找个好点儿的老板娘。”

“是艾米丽娅，不是伊丽莎白啦，苏……”

唔，这有什么关系吗，我趴在吧台上进入梦乡。下颔磕到颈部的金项链，它已经有了人体的温度，就像当年在玛雅身上一样。

……

“我给你出主意，帮你写作业，但是不想连妞都帮你泡。”白雪皑皑，我提着一箱现金站在哈斯特孤儿院门口，冲着手机里的马克大喊，“见鬼，你怎么不让艾米丽娅嫁给我算了。”

“别这样，苏，我只是没有准备好……”电话里的马克抽抽噎噎地说，“而且有执事的男孩子不是更帅么？女孩子都喜欢有贵族少爷感的异性……”

见鬼了你算什么贵族少爷，我也不是你的塞巴斯酱啊！翻着白眼挂掉电话，一转头，一个直到腰部那么高的，戴着头巾的小鬼瞪着我。

“你好，我是……”自我介绍没说完，对方就猛地跳起来，然后——踩在了我脚上。

“……”这种时候好像应该抱着脚大声喊痛，倒抽冷气泪流成河，但是，我真的不痛，怎么办？脑子里各种情绪胡乱地过了一遭，最后我还是决定服从正常人的决定，往后退了一步，尽量大声地（但我真的很困）喊了一声，“啊，好痛。”

戴头巾的小鬼：“……”

他噔噔倒退两步，警惕地看着我，“你刚刚是不是说要娶艾米丽娅？”

“呃，这个，其实……”

“艾米丽娅不会嫁给你的！”小鬼大声喊道，“要娶她的是我！”

“……”

我很震惊啊，现在的小鬼都这么有气势吗，真是要气死大爷我们这群单身狗啊。琢磨着是不是说声马克少爷你的情敌好强塞巴斯我先撤了哈，背后一个意外的声音：“苏因？”

我也吓了一跳，转过头一看，“马利？”哦哦哦还不止呢，这熟悉的啊，人都到齐了。“神田？亚连？林克？”

“好久不见，”亚连也很意外，“你怎么在这里，不是放假吗？”

“我是在放假啊，你看我连团服都没穿。”围巾大衣黑礼帽，妥妥的英伦风。

神田冷哼一声，“什么放假，我看你是在偷懒吧。”就连林克也严肃地点头，“我会把你在休假期间任何有悖教团风格的事都记录上报。”

“嘿嘿，别这样，我可是有特别任务的。”我只能举手投降。“那你们来这里干嘛，这家孤儿院有圣洁？”

“苏因，刚刚跟你说话的是谁？”马利手按耳机。

“……你说要娶伊丽莎白那个？”我囧囧有神，这些人到底来做什么，上非诚勿扰吗？“他在我后面……咦，人跑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被从里面丢出来，伴随着女性尖锐的吼叫，“提摩西，你这个好色的混蛋——”

……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