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月有余,花满楼修好了。
我遣散工匠,只身一人走向花满楼,满目奇花异景,亭台楼阁间均是花团锦簇,芳香四溢。
我看着这美景,心中却早已成殇。
白家拥者为王。
父皇,真可谓用心良苦。只可惜,子卿心中所拥之人,并不是我 。我想起那幅画,画上那熟悉的题字,“只愿一厢花满楼,从此君莫忧,无缘赏花愁。”
我又想到传言,梁王第三子齐戎,生来善绘,尤好绘花,只可惜他体弱多病,不易出门,梁王极爱第三子,曾寻遍天下奇花,曾寻墨菊未得,后机缘巧遇,才得到数盆。
那花,恰是子卿当年亲手所培育而来,我不小心碰坏一支,他即刻冷若寒霜。
呵呵,原来子卿所为,从来都只是为他,就连他做这相国,也是为他,只愿他一生,安乐无忧。
我又听闻,子卿在我幼年之时,曾入于梁王府一年,后来梁王第三子身体转好,才特指入宫修养,而子卿则带我离开,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他与父皇的一场交易。
我终于明白,为何十年间,他满目忧伤,为何十年间,他从不唤我的名,为何十年间,他都未对我笑过。
我以为,他生性冷淡,我以为,他怕伦理常纲。
其实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他,讨厌我,或者说,恨我。
而我却无法把他叫到身边,质问他,因为三江大水,他亲自去治理。
他确实是一个好相国,只可惜,我需要他,不只是我的相国。
这一瞬间,我怀疑,他去三江,是为了躲我。
子庆四年初。
分离的时间总是那么漫长,我日日提心吊胆,暗卫派去无数,却终不能安心。
每日早朝,我都习惯性望向子卿站着的地方,看着哪里空空的,我的心也空空的。
分离的日子里,我由恨到怨,由怨到念,最后我发现我自己想通了一切,这本不怪他,只怪当初碰见他的不是我。
想通了,思念便越来越长。
我的子卿,真是一个聪明的人。
终于,约莫半年,经过相国治理三江凯旋,我亲自在门口相迎,正好对上他了然于心的眼眸。
当夜,广华殿,我一人,为子卿接风,杯酒过后,子卿的脸便开始泛红。
我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月下独酌的子卿,是那么让我心碎。
借着酒意,我带他来到花满楼,我指着我亲手镌刻的牌匾,拉着他的手推门而入。
初春的天气仍旧寒冷,而楼内却四季分明,我看到了子卿略带醉意,却仍旧挣扎说道,“皇上不该如此,劳民伤财。”
我按捺的怒火猛地喷涌而出,“没了他!你连你曾经答应我的都忘了吗?!”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皇上明察秋毫,何必多问。”子卿眼里陡然清明,答道。
我心里一痛,子卿是在怪我调查他吗?我真的不能控制自己,“你在怪我?”
“臣不敢。”子卿不卑不亢,面上古井无波,就那么站在那里,仿若笔直的翠竹。
我再也按捺不住,吼道,“我知道,你认为我不配这个皇帝,你心里想的是我的表哥!是不是?!”
我看到子卿的身子抖了一下,又很快镇定下来,“臣绝无此意,请皇上明察。”
“呵呵…”我顺着长长的竹梯向上走,步履踉跄。
子卿只是默默跟着我,没有说话,他担心我,我知道,他本也是一个心软的人。
在最顶层,我站在瞭望台,身旁是大团大团的仙人醉,此花极其少见,我也是听子卿偶尔提起才有幸得知,我知道子卿再找这花,正巧这次的异士恰有一人有幸机缘巧合得到种子若干,便借此机会试种,没想到会成功。
眼前是辽阔的国土,身后是大片大片半开的仙人醉,我看到了子卿平静的眼变得波澜壮阔,他抬头惊喜的看着我,说了一句“谢谢。”
没有敬语,没有恭维,我知道子卿是原谅我了,我看着他激动,心里却很凄凉,只因为,这仙人醉,是齐戎的药引,我本可以毁了它们的。
我摸着手腕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疤,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子卿,你一直爱的,是齐戎吧?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吧?你心里拥护的,是他吧?”
我闭著眼睛,不敢看他。
子卿抬头、悲悯的看着我,道,“皇上贵为天子,必定有万人憧憬。只是这爱与不爱,天上的仙人也说不清罢了。”
我早已知道答案,却还是心有不甘,难道我的十年,竟比不过那一瞬?答案是肯定的。
眼泪在眼眶中摇摆,我侧头看向远方。
“如果,你遇到的是我,你可会喜欢上我?”我不甘心。
子卿看着我,满眼悲伤,满眼挣扎,却再未开口。
我苦笑,想着齐戎在私下做的一切,是的,他想造反,同我大姐,一起来抢夺我的江山。
“如果,他要反我呢?你可会帮我,子卿?”这句话到了嘴边,我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子卿的举动、说明了一切,我想。
我沉默,他亦沉默。
良久之后,子卿开口,“请皇上无论如何,饶过衡亲王一命。他不会那样做的,那些东西,纯属造谣。望天子明鉴。”
“呵呵…”我苦笑,只有我知道,那怎么会是造谣,齐戎的眼里,满是野心与权利,况且,他恨我,恨我夺走他的子卿,他的一切。因为,白家拥着为王。
而我,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