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唐婉心底一沉。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能夠以唐婉的身份和他相遇、相識。可惜,他們之間有太多的矛盾和衝突。
最後,她只能夠逃,教唐婉永遠沒能遇見她的 ——
糖蓮藕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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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為什麼咱們不跟他們一起上路?」
烈日下,官道上慢慢走來兩匹俊馬,馬蹄叩在地上「咯咯、咯咯」的,單聽聲音已知來人十分閒適自在。不過,他們似乎挑錯了悠遊散步的時間。
男人抺去眼皮上的汗珠,大太陽下他混身濕透彷如剛從水中撈起般。
「朝陽,你要是害怕,可以選擇跟著他們,不用勉強跟著我的。」同行的男人回答非常冷漠。由剛才到現在,上官榆一直非常專心的望向前方,從不留意身後是否仍跟隨著一個人。
天空很藍,他從沒有見過這麼藍的天空。雲很低,半空中眼看一絲絲消融。漸漸的遠遠飄浮的沙塵像是和白雲連在一起,再也分不開。
想不到他甫踏足良平縣,他們便送他如此大的禮物。
「朝陽的主人只有爺一個,爺去哪兒朝陽當然也要跟著去。」朝陽細聲嘀咕,心中不無失望。
他以為經過一年多的相處,爺是相信他的。想來是他朝陽太過高估自己在爺心目中的地位了。
默默跟在上官榆身後,朝陽不敢再多言。
富人報恩以財,窮人報恩以命。
收下那三十兩銀時,他就懂他再沒有自己。從此,他是奴才,上官榆就是他的爺。他認命,並且認得無怨無悔,所以當王丞相把幾十個黃澄澄的黃金放在他眼前,並跟他說,他的主人依仗的不過是老王爺的老謀深算和聖上一時的寵信,他沒有動心。因為他早已經把自己賣了,而他只有一個自己。
「小姐,為什麼咱們不走捷徑?這條路遠多了。」
「晚兒,你沒有聽見爹說最近良平縣有山賊出沒嗎?走官道比較安全。」
「不過是山賊嘛,他們才傷不了……不敢傷害我們。」往轎夫處一瞥,晚兒好奇她家小姐這回的乖巧和順。
難道是因為他將回來?嘻嘻……
「小姐,妳說他今次送什麼給咱們呢?」
「晚兒,這次我不打算見……」
「小姐、小姐,」晚兒興奮的插話。「前面有人打鬥,咱們去看看耶。」
「晚兒,我們不去了……」
她還來不及阻止,晚兒已經纖手一彈,把小珠子擊向幾名轎夫,教他們雙雙倒地。
回身一刺,上官榆刺向黑衣人的同時,左腳橫掃身後男人的臉頰。「啊!」男人嘴裡噴出大量鮮血,如飄絮般飛倒路邊,暈眩中但見他的同伴逐一倒下。
他們奉丞相之命假裝成山賊埋伏在官道上,滿以為憑他們的武功,替丞相除去上官榆是手到擒來的事,誰知道他的身手遠在他們之上。
劍柄上的手青筋盡顯,見到上官榆身影漸近,男人心跳加速,慌亂的在尋找最後一絲活路……
「晚兒,別過去。」
掌心往地面一按,男人一躍而起。下一刻,他的劍已抵在途經的女人頸上。「上官榆,如果你不想這女人慘死,就放我走。」
「小姐……」晚兒低聲驚呼。不是因為唐婉身陷險景,而是為了漸趨她們接近的俊朗男子。
他長大了。沒有了少年的青澀稚氣,反倒增添了幾分剛毅冷漠。這幾年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莫視橫於纖頸的兵器,唐婉逕自打量多年不見的他。
他們還是見面了……
「上官榆,你當真不顧這女人的死活?!」見上官榆不為所動,男人臉色發青。「上官……」
男人還來不及說完他的名字,突地虎口一痛,傾刻間劍已落到上官榆手中。
為了逃命,男人順手把人質向上官榆推去 ——
好機會!
晚兒靈光一閃,把握這絕無僅有的好時機,把石子不偏不倚的彈向她家小姐的足踝,教她的小姐因一時失足而被抱個滿懷。
「啊!」
這次當真足下疼痛,心上淒然。她究竟是作了什麼孽,留下一個這樣陷害主子的丫環。
此時此刻,唐婉忘了她是良平縣最溫婉嫻熟的小姐,忘了她優雅的儀態,更加忘了她正被最最喜歡的他抱在懷裡。
「晚兒,」氣怒的推開阻擋著她的肉牆,唐婉轉身訓示。「妳太過份了!枉我自小就教妳仁義禮智、三網五常等道理,難道妳忘了何謂仁心、何謂禮義、何謂尊師、何謂重道?!妳有沒有想過這一摔跤,妳小姐可能受傷,可能毀容,甚至可能從此一命嗚呼、命喪黃泉……」
驀地,她聽見一聲低沉的笑聲。然後,她看見晚兒慌亂的示意。終於,她意會到自己的滔滔不絶,還有……那粗魯的舉止。